星陨殿的惊天碰撞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妖皇遗冢深处重归死寂,唯有破碎的星辰源晶和湮灭的寂灭能量残留,诉说着方才那场关乎存亡的惨烈之战。冷凝霜背负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林越,化作一道黯淡的冰蓝流光,沿着云芷圣女最后留下的星路玉简指引,冲出了这片承载太多悲壮与牺牲的遗迹。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余地停留。云芷圣女燃烧残魂换来的生机转瞬即逝,“寂灭之眼”的本体虽被重创投影,但其怒火与窥探绝不会停止,必须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冷凝霜将冰魄遁法催动到极致,速度远超平时,但她的脸色却苍白如雪,周身气息起伏不定,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虚弱。为了在最后关头挡住寂灭余波,护住林越,她不惜燃烧了部分本命剑元,这对剑修而言是极大的损耗,几乎伤及根基。此刻全凭一股坚韧不拔的意志强撑。
她低头看了一眼背上的林越。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周身经脉破损严重,混沌道基黯淡无光,神魂波动微弱,但奇异的是,一股深沉内敛、仿佛蕴含着生死轮转奥秘的道韵,正缓缓从他体内散发出来,自行修复着伤势。那是强行引动混沌轮回、调和寂灭与生机的代价与收获。
“一定要撑住……”冷凝霜心中默念,冰魄灵力源源不断渡入林越体内,护住他心脉的同时,也借助其体内那丝奇异的轮回道韵,缓缓平复着自己因燃烧剑元而激荡不休的冰魄本源。
星路玉简指引的方向,并非返回相对熟悉的区域,而是指向陨星海更深处、一片连星辰都极其稀疏、被称为“永寂荒原”的死域。据说那里是上古大战的最终战场之一,空间结构支离破碎,法则混乱,寻常修士踏入必死无疑,但也正因如此,或是“墟”势力监控的盲区,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冷凝霜没有丝毫犹豫,驾驭遁光,一头扎入了那片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的绝对黑暗之中。
一入永寂荒原,环境顿时变得极端恶劣。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空间扭曲折叠,时而需穿越狂暴的空间乱流带,时而又会陷入时间流速诡异的静止区域。虚空中弥漫着一种能侵蚀灵力的“永寂之风”,更有各种无形无质、专噬生机的“虚空蠕虫”潜伏。灵气?在这里是奢望,唯有死寂与虚无。
冷凝霜将剑心通明提升到极致,冰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在混乱的时空中艰难辨识着安全路径。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次空间跃迁,每一次规避危险,都耗费着巨大的心神。背上的林越成了她最大的负担,也成了她必须活下去的信念支撑。
数日后,在穿越一片极其危险、由无数空间碎片组成的“碎星带”时,冷凝霜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遁光一阵摇晃,险些栽入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她强提一口气,冰魄剑胚斩出一道冰墙暂时阻隔追击的虚空蠕虫,目光扫视,终于在前方一块相对稳定、约莫百丈大小的漆黑星骸上,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天然洞穴。
“就是这里了……”她咬牙催动最后灵力,带着林越冲入洞穴,随即在洞口布下数层隐匿与防御禁制,终于力竭,与林越一同瘫倒在地。
洞穴内漆黑冰冷,死寂无声,唯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冷凝霜挣扎着坐起,先检查林越的状况。他依旧昏迷,但体内的混沌轮回道韵似乎与这永寂荒原的死寂环境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修复速度反而加快了一丝,气息平稳了不少。这让她稍稍安心。
她自己也盘膝坐下,取出丹药服下,全力调息。冰魄剑元燃烧的反噬极为严重,经脉刺痛,丹田空虚,剑心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这是她修行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林越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以及身旁那道即便在昏迷中也依旧挺直、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熟悉身影。
“师姐……”他声音沙哑干涩,想要起身,却牵动了浑身伤势,闷哼一声。
“别动,凝神调息。”冷凝霜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并未睁眼,仍在全力疗伤。
林越内视己身,情况惨不忍睹,但混沌道基深处那股新生的、玄奥的轮回意境却让他心中一定。他回忆起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想起云芷圣女的牺牲,心中涌起难言的悲恸与责任。
“圣女她……”
“已安息。火种与星路在此。”冷凝霜言简意赅,将封印着火种的辰龙柱核心和星路玉简递过。
林越接过,触手温凉,能感受到火种内蕴含的勃勃生机与沉重希望。他沉默片刻,将所有情绪压下,化为前进的动力。
“此地不宜久留,但你我伤势未愈,需尽快恢复。”林越沉声道,开始运转玄黄诀,引导混沌之气修复己身。此地虽死寂,但混沌包容万物,连死寂之气也能缓缓转化吸收,只是效率极低。
冷凝霜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专注于修复受损的剑心与剑元。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在这处绝地洞穴中,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疗伤与沉淀。没有灵气补充,只能依靠丹药和自身功法缓慢恢复。林越凭借混沌之气的特性,一点点转化着永寂荒原的死气,虽然缓慢,却也让他的混沌轮回意境更加稳固深邃,对《周天星辰大道经》中关于“寂灭”与“创生”的篇章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的修为并未提升,反而因伤势跌落至筑基初期不稳的状态,但道基却更加夯实,对力量的掌控入微,战力未必下降。
冷凝霜的恢复则更为艰难。剑元之伤,非普通丹药可治,需以自身剑意缓缓温养。在这绝对死寂的环境下,她的冰魄剑意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火焰遇到了寒冰。起初进展缓慢,剑心裂痕修复极其艰难。
然而,绝境往往能激发潜能。某一日,当冷凝霜沉浸于剑心修复,意识与这永寂荒原的“死”之意境深度接触时,她冰蓝色的眸子骤然睁开!
一直以来,她的冰魄剑道追求的是极致的“静”与“净”,是冻结万物、归于永恒的“死寂”。但此刻,在这连永恒死寂都显得空洞的“永寂”之中,她反而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死”的意境——那是“无”,是“虚”,是连“死”的概念都无法存在的绝对空白!
“冰封非终点,寂灭亦非永恒……真正的极境,是连‘寂灭’本身都归于‘无’的……太虚!”
福至心灵!她的剑心在破碎与重塑的极致痛苦中,发生了涅盘般的蜕变!冰魄剑意不再仅仅是寒冷与死寂,而是多了一种包容太虚、化有为无的浩瀚意境!那因燃烧而受损的剑元,在这全新的剑意淬炼下,反而变得更加精纯、内敛,带着一丝太虚星空的缥缈与不可测度!
嗡!
一声轻微剑鸣在洞**响起,并非刺耳,而是仿佛融入了虚空。冷凝霜周身气息陡然一变,虽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深邃。她的伤势竟在这顿悟中好了大半,修为虽未突破,但剑道境界,已然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冰魄太虚剑道,初现雏形!
林越被这股玄妙的剑意惊醒,看到冷凝霜的变化,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恭喜师姐剑道精进!”
冷凝霜微微颔首,冰眸中闪过一丝如星空般深邃的光芒:“此地虽险,亦有机缘。”
经此一番磨难与沉淀,两人虽状态未复巅峰,但无论是道境感悟还是心性意志,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冷凝霜的突破,让队伍的整体实力和应变能力大增。
又调息了数日,待伤势稳定了七八成后,林越取出星路玉简。
“是时候离开了。目标,摇篮星域!”
玉简中的星路指向永寂荒原深处某个空间节点,那里有一处极不稳定的天然虫洞,是离开这片死域的唯一已知路径,但也危险重重。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收拾心情,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他们背负的,不仅是自身的道途,更是太虚宗最后的火种与希望。
黑暗的洞穴中,两道身影悄然消失,融入外面永恒的死寂。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历经生死洗礼的道心,已如历经锤炼的神兵,愈发璀璨锋利。摇篮星域,那片传说中的希望之地,又会等待着他们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