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只有岩石缝隙中渗出的水滴声,和自身粗重的喘息,提醒着林越还活着。他抱着冷凝霜,在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地底废弃矿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不敢有丝毫停留。云婆婆燃尽神魂的璀璨光华和屠刚暴怒的咆哮,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的心如同被刀割般剧痛。
玄黄灵力近乎枯竭,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催动精血和混沌之气的反噬开始显现。但他不敢停,怀中的冷凝霜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不知逃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任何动静,直到感觉已经深入地下不知多深,林越才敢稍微放缓脚步。他找到一个隐蔽的、由矿工遗弃工具堆砌出的狭小石缝,小心翼翼地将冷凝霜安置在最里面。
石缝内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混浊带着霉味。林越顾不上自身伤势,立刻检查冷凝霜的状况。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冷凝霜脸色苍白如雪,肌肤冰冷,若非心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跳动,几乎与死人无异。屠刚那蕴含阴邪死气的蚀魂掌力,如同附骨之蛆,在她经脉中肆虐,不断吞噬着她的生机。更麻烦的是,她强行施展“冰魄燃魂”的禁术,导致本源受损,冰魄灵根都黯淡无光。
“必须立刻疗伤!”林越心急如焚。他先取出最后几颗保命的“生生造化丹”,小心喂冷凝霜服下,并以自身残存的玄黄灵力助其化开药力。药力化开,如同甘霖洒入干涸的土地,暂时吊住了她一口气,但面对那顽固的蚀魂掌力和本源之伤,效果微乎其微。
常规方法已经无效。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想起《太虚真解》中记载的一门凶险秘术——“太虚渡灵术”!此术可引导施术者自身本源灵力,甚至生命精气,渡入他人体内,强行驱散异种能量,修复损伤。但施术者消耗巨大,甚至有跌落境界、损及根基的风险!
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越盘膝坐在冷凝霜身后,双手抵住其背心要穴。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空灵,全力运转《太虚炼神术》和《玄黄诀》。精纯厚重的玄黄灵力,混合着一丝得自星辰源力的温和生机,以及混沌之气那化育万物的特性,缓缓渡入冷凝霜冰冷的经脉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痛苦的过程。林越的灵力需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避开冷凝霜自身脆弱的经脉,精准找到那些阴邪死气,并将其包裹、炼化、驱逐。同时,还要分出一部分灵力,温养她受损的本源和灵根。
豆大的汗珠从林越额头滚落,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每炼化一丝蚀魂死气,他自身的神魂都仿佛被阴火灼烧一次;每渡过去一分本源灵力,他的气息就衰弱一分。但他紧咬牙关,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一天,两天……或许更久。
林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疗伤之中。他的修为从八转巅峰跌落至八转后期,又跌至八转中期……气息越来越弱。但他渡入冷凝霜体内的灵力,却始终平稳而精纯。
混沌之气在这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不仅增强了林越灵力的净化效果,更如同最坚韧的粘合剂,保护着他自身的经脉和神魂,不至于在巨大的消耗和反噬下彻底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越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都开始模糊时,掌心终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回应。
冷凝霜体内最后一丝蚀魂死气被彻底炼化!她那原本冰冷僵硬的经脉,开始有了一丝微弱的、属于她自身的冰魄灵力在缓缓流转!虽然依旧微弱,却充满了生机!
成功了!
林越心中巨石落地,精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他连忙取出几颗回元丹塞入口中,盘膝调息,稳住即将崩溃的身体。
又过了许久,林越才勉强压下伤势,修为稳固在了炼气八层初期的境界,气息虚浮。但他顾不得自身,连忙看向冷凝霜。
只见冷凝霜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昏迷,但生命气息已然稳定,并在缓慢增强。最让他惊喜的是,她体内那微弱的冰魄灵力,竟隐隐与周围环境中极其稀薄的水、冰灵气产生了一丝共鸣,自主地吸纳起来!这意味着她的灵根本源正在自我修复!
“太好了……”林越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付出巨大代价,总算将冷凝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着体内的虚弱,心中却无比平静。这次疗伤,虽然修为跌落,但他对灵力的掌控、对《太虚炼神术》和混沌之气的运用,似乎有了更深的理解。那种将自身灵力如臂使指、化入微尘的感觉,是之前一味追求力量提升时从未有过的体验。
“或许……这也是一种修行。”林越若有所悟。他内视丹田,那暗金色的灵液漩涡虽然缩小了不少,却显得更加凝练、纯粹,旋转间带着一种圆融的意蕴。八转初期的灵力,其精纯程度,竟似乎不比之前的八转巅峰差多少?
“祸兮福之所倚……”林越喃喃道。他取出得自星衍洞府的《太虚真解·中卷》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开始参悟金丹大道的奥秘,同时运转功法,缓慢恢复灵力。
地底无日月,唯有修炼不知年。
当冷凝霜悠悠转醒时,看到的便是林越在微弱灵石光芒映照下,闭目修炼的侧脸。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不稳,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份历经生死后的沉稳与坚毅。
她动了动手指,感受到体内缓缓流淌的、带着林越气息的温润灵力,以及那被小心翼翼修复着的经脉和本源,冰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她自然知道,将自己从那般绝境中救回,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也闭上了双眼,开始引导体内微弱的灵力,配合药力,自行疗伤。
黑暗的石缝中,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灵力在悄然流转,生机在默默复苏。劫后余生的宁静,暂时驱散了外界的腥风血雨。
但他们都清楚,这份宁静是短暂的。屠刚、“墟”势力、黑水坞、镇海司……敌人依旧强大,危机四伏。云婆婆的仇,必须要报!太虚宗的因果,必须要了!
而现在,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变得更强!
这一次地底疗伤,是劫难,亦是新生。潜龙在渊,只待风云再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