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比林奇预想的要快，主要他这台人形拆迁机器效率实在太高。拳头跟打铁似的哐哐作响，基本上挨着就伤，碰着就碎。加上赵乾和那几个镇邪司队员也不是吃素的，弩箭精准点射，刀剑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剩下几只吸血僵也很快被撂倒，捆成了端午节粽子。
小巷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箩筐、散架的馄饨摊、地上几滩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僵尸血液（如果那算血液的话），共同描绘出一幅战后废墟写生图。
林奇拄着膝盖（心理动作），感觉身体被掏空。倒不是累，主要是刚才情绪过于亢奋，动作幅度太大，现在冷静下来，感觉全身关节都在集体抗议，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重组。
妈的，这身体续航能力不太行啊，得找个充电宝...林奇内心嘀咕，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地上那些被打趴下的吸血僵。一股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吸引力从它们身上传来，像是在诱惑他：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能量...
林奇赶紧甩了甩头（没甩动），把这危险的念头压下去。吃同行？太变态了！老子可是要考编制...啊不，拿良民证的僵尸，不能干这种没品的事！这要传出去，以后在僵尸圈还怎么混？
赵乾没理会林奇的内心戏，他走到那只被林奇重点、脑袋瘪了一半的吸血僵旁边，蹲下身，戴着特制手套仔细检查。他掏出小刀，刮了点它指甲缝里的污垢，又掰开它的嘴看了看牙齿结构，眉头越皱越紧，能夹死苍蝇。
不是自然形成的。赵乾站起身，语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是被炼制的，手法很粗糙，但确是人为。
炼制？一个年轻队员没忍住惊呼出声，大人，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这些鬼东西放到镇子里？
赵乾点了点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汁：而且看这数量，绝非一人所为。背后恐怕有个窝点，说不定还是个僵尸加工厂
他转向惊魂未定、被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搀扶着才敢凑过来的李富贵镇长，沉声道：李镇长，立刻加派人手，彻查镇内所有可疑人员，尤其是生面孔，或者行为异常的！重点排查镇西那片废弃的宅院和矿洞！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李富贵擦着额头上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汗，连声应诺，活像只受惊的肥兔子，带着家丁连滚带爬地跑去安排了，那速度完全看不出是个养尊处优的胖子。
赵乾这才把目光转向林奇，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欣赏？就像项目经理终于发现那个总在摸鱼的程序员居然关键时刻解决了重大bUG。
你，做得不错。赵乾难得地夸了一句，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公事公办，反应迅捷，出手...嗯，很有特色。
林奇内心顿时有点小得意，刚想谦虚一下（用他独特的肢体语言），就听赵乾话锋一转，语气自然得像是讨论今天天气不错：
看来，你这的身份，确实有助于查案。以后，便跟着本使吧。
林奇：？？？
等等！什么叫以后便跟着本使吧？这就被钦定了？劳动合同呢？薪资待遇呢？工作时间、工作内容、五险一金、节假日加班费呢？！试用期多久？有没有岗前培训？你这属于非法用工啊领导！放在前世是要被劳动仲裁的！
他刚想比划着抗议，举起的手在空中划拉了半天，试图表达咱们得先谈谈待遇问题这个复杂概念。赵乾却像是完全没看懂，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自顾自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木牌，递了过来。
那木牌黑不溜秋，质地不明，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正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颇有气势的字，背面则是一些弯弯绕绕、看不懂的符文，看着就跟鬼画符似的。
这是临时身份牌，赵乾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滴一滴你的尸血上去。有了它，只要你不主动攻击凡人，镇邪司的巡逻队便不会找你麻烦。
林奇拿着那块小木牌，有点懵。
尸血？老子这身钛合金，还有血这玩意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这玩意儿挤挤能出血？怕不是挤出机油吧？
他尝试着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同样坚硬得像金刚石）在指头上划拉了一下。
刺啦——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火花四溅，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
赵乾看得嘴角微抽，无奈地又从随身皮囊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闪着寒光的特制银针。用这个，集中意念，逼出一丝本源尸气附着其上即可。
林奇依言，接过银针（差点下意识把它捏断），笨拙地对着自己一根手指（大概是食指）戳了下去。
集中意念...逼出尸气...
他努力想象着自己是一管快用完的牙膏，正在被无情地挤压...又想象自己是个快被榨干的柠檬...
半晌，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把自己想象成便秘的时候，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灰黑色气流，终于慢悠悠地从针孔处飘了出来，颤巍巍地、不情不愿地附着在了那块木牌上。
嗡...
木牌轻轻一震，表面的符文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随即恢复了平静。那个字似乎也清晰了一点点，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可以了。赵乾点了点头，似乎还算满意，收好它。从现在起，你便算是我镇邪司的...编外人员了。
林奇拿着这块瞬间感觉重若千钧的小木牌，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就...上岸了？从一个黑户僵尸，变成了有临时身份的编外人员？
虽然听起来还是临时工，地位堪比城管协管，但好歹算半个体制内了吧？算是...考公成功了第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把木牌揣进怀里（那身破破烂烂、分辨不出年代的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怀），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走路都感觉腰杆挺直了些...虽然他的腰本来就挺得笔直。
走吧，先回镇长府休息，天亮再做打算。赵乾招呼一声，带着众人离开了这片弥漫着硝烟和僵尸臭气的狼藉小巷。
回到李富贵那还算宽敞、此刻却显得格外拥挤和紧张的宅邸，赵乾给林奇安排了一间最偏僻、平时估计连老鼠都懒得光顾的厢房，再三叮嘱他没事别出来晃悠，免得吓到人，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林奇乐得清静。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动作僵硬，力度没掌握好，差点把整个门板给卸下来），终于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自己这具全新二手的身体了。
他走到房间里那面模糊得跟打了马赛克似的铜镜前，借着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光芒，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尊容。
嗯...怎么说呢。
皮肤是那种带着金属质感的青灰色，像是没抛光的青铜器，又像是放了很久的冻肉，硬邦邦的。五官轮廓依稀还能看出点前世的样子，算是保留了最后一点体面，就是僵硬得像戴了副劣质的人皮面具，表情管理彻底失控。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眼睛，两簇幽蓝色的火焰在里面静静燃烧，看久了还挺...别致？自带美瞳特效？
他尝试着做个表情——咧嘴笑。
结果嘴角只是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看起来更像面部神经痉挛或者突发性中风后遗症。
得，面瘫是没跑了，以后跟人...跟尸交流全靠眼神和肢体语言了。林奇叹了口气（当然，没声儿，只有心理活动）。
他又活动了一下四肢，依旧是那种滞涩、僵硬的感觉，每个动作都伴随着细微的声，像台年久失修、急需上油的古董机器。
这不行啊，这工作效率太低了。林奇摸着下巴（硬邦邦的，手感跟摸石头没区别）思考，得想办法提升一下，优化一下，总不能一直当个卡顿的坦克吧？
他想起了刚才战斗时，身体本能吸收周围阴气的感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能让关节稍微灵活一点点，延迟降低几毫秒。
他学着电视剧里武林高手的样子，盘腿坐下（动作笨拙，差点把自己拧成麻花，来个僵尸劈叉），尝试着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闭上眼睛，放空思绪，感受周围的...
屁都感受不到！
只有窗外吹进来的、带着点凉意的夜风，以及隔壁不知道哪家传来的磨牙声和梦话。
难道姿势不对？林奇换了个姿势，改成五心朝天，努力把脚心手心往上翻。
还是没感觉，除了觉得这个姿势很傻逼之外。
他不信邪，又试着模仿老港片里僵尸的样子，伸直双臂，在房间里蹦跶了两下。
咚！咚！
除了把地板砸得咚咚响，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引来外面守卫警惕的询问什么动静？之外，毫无卵用。
妈的，修仙界也搞技术壁垒？入门功法都不公开的吗？说好的有教无类呢？林奇有点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一声。这届修仙界不行，一点都不卷，连个《五年修仙三年模拟》都没有！
就在他准备放弃，考虑要不要试试睡觉（僵尸需要睡觉吗？会不会一觉睡过去就真醒不来了？）的时候，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精纯的阴冷气息，突然从窗外飘了进来，像一根冰冷的丝线，撩拨着他的感知。
那气息...来自镇子西边。熟悉又陌生。
林奇猛地开眼，鬼火地一下跳跃起来。
是了！养尸地！他的那个鬼地方！那里的阴气最为浓郁，堪称僵尸界的洞天福地！
难道...得回新手村充电？才能升级？
这个念头让他有点蛋疼。刚从那鬼地方跑出来，屁滚尿流地，现在又要主动回去？这算不算自投罗网？万一那里还有什么更厉害的家伙守着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为了提升实力，为了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为了早日转正拿到正式编制，享受体制内的福利...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高风险高回报嘛！前世为了个项目不也经常跑回公司加班？
就在他纠结得像团乱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规律的脚步声，接着是赵乾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点冷硬质感的声音：
出来，有任务。
林奇内心：...
得，充电计划彻底泡汤，牛马生涯宣告正式开始。前世是996，这辈子是007，还是高危工种。
他僵硬地起身，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动作迟缓地打开门。
赵乾站在门外，身形挺拔如松，手里拿着一张画得歪歪扭扭、极其简陋的地图，神色严肃得像是在参加追悼会。根据李镇长提供的线索和我们的初步排查，镇西废弃的铜矿洞嫌疑最大。那里阴气重，地形复杂，易于藏匿，是个搞非法活动的好地方
他看向林奇，目光锐利：你对阴气感应敏锐，前面带路。这次若能端掉窝点，记你首功，届时或可为你申请转为正式...特聘顾问
正式特聘顾问？
林奇眼眶里的鬼火地一下亮了好几度，跟通了电似的。
听起来比编外人员高级多了！从临时工变成顾问了！虽然前面还有俩字，但好歹带了！这是质的飞跃啊！
干了！林奇内心瞬间充满干劲，仿佛看到了转正的曙光、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在向他热情招手。前世卷，这辈子接着卷！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他接过地图（动作依旧笨拙，尖锐的指甲差点把那张脆弱的纸戳个对穿），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上面那些抽象派的线条和标记，然后抬起僵硬的胳膊，像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坚定不移地指向西边。虽然他心里对那矿洞的具体位置毛线都不知道，但气势不能输！
带路。赵乾言简意赅，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林奇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迈开坚定的步伐，再次走上了为公司（镇邪司）创造价值、为个人（尸）前途拼搏的道路。那背影，竟透出几分悲壮。
咚、咚、咚...
熟悉的、富有节奏感的打桩机声音再次响起，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这声音，伴随着赵乾和队员们轻巧如猫的脚步声，一行人如同融入阴影的利剑，朝着镇西那片笼罩在迷雾与不详中的废弃矿区进发。
林奇一边努力协调着自己僵硬的四肢，尽量让走路姿势看起来不那么像脑血栓后遗症康复训练，一边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
首功...转正...特聘顾问...听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修仙界的KpI，到底怎么算？是按干掉邪祟的数量？还是按破获案件的难度和影响力？有没有绩效奖金？考核标准是啥？谁来做我的直属领导？赵乾看起来像个工作狂，跟着他会不会被往死里用？有没有年终奖？带薪年假呢？工伤认定标准是啥？我这算不算高危职业？...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就算变成了僵尸，好像也摆脱不了被业绩支配、为KpI奔波的命运。地球爆炸前是社畜，穿越异界变成尸畜，本质上还是畜字辈。
这该死的、无处可逃的、刻入灵魂的熟悉感！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那轮即将被晨曦取代的紫色月亮，悲愤地（内心）发出一声长啸：
贼老天！老子都变成僵尸了，怎么还要冲业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