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
玄天道宗专门用来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
这里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终年被一种能侵蚀人神魂的罡风所笼罩。
寻常弟子在这里待上一天,都感觉生不如死。
而此刻,在思过崖的最深处,一个新开辟出来的简陋洞府内。
道无涯,正双目赤红地,用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狠狠砸着面前坚硬的石壁。
“砰!”
“砰!”
“砰!”
他的拳头上,早已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只是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疯狂地发泄着心中的屈辱、愤怒和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林枫!林枫!我与你势不两立!!”
他嘶吼着,咆哮着,声音凄厉,如同受伤的野兽。
他那颗曾经坚如磐石的道心,此刻已经布满了裂痕,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他想不通。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个林枫,明明只是一个运气好点的杂役,一个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身上栽跟头?
先是师尊的胡子。
然后是今天的昊天神镜。
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能将对方彻底踩在脚下。
可每一次,最后被踩在地上,颜面扫地的,都是他自己!
这种感觉,快要把他逼疯了!
“噗!”
他心神激荡之下,又是一口逆血喷出,整个人晃了晃,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眼神,一片灰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面壁百年,道心破碎。
他这个曾经被誉为宗门第一天骄的道子,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
他甚至能想象到,从今往后,整个玄天道宗,乃至整个元始仙界,都会流传着他“偷窥嫁祸”的“光辉事迹”。
他,道无涯,社会性死亡了。
就在他心如死灰,万念俱灰,甚至想到了自我了断的时候。
一个苍老、虚弱,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痴儿……”
“区区一点挫折,就要寻死觅活,你让为师为师太失望了。”
道无涯猛地一个激灵!
“师尊?!”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
“师尊,是您吗?您在哪里?”
“为师在你识海之中。”玄机老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一道神念分身,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你以为为师罚你来思过崖,是真的要放弃你吗?”
道无涯闻言,灰败的眼神中,终于亮起了一丝光芒。
“师尊……”
“你今日之败,确实是奇耻大辱。”玄机老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但,败了,就要找出失败的原因!而不是像个怨妇一样,在这里自怨自艾!”
“为师问你,你现在,还觉得是那个林枫,用什么妖法暗算了你吗?”
道无涯的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是”。
但在师尊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连仙宝昊天神镜都探查不出问题,他再说这些,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无能和可笑。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玄机老祖冷哼一声。
“为师刚才,又反复推演了那个林枫的跟脚。”
“结果,还是一样,一片混沌,天机不显。”
“一个凡人,绝不可能有此异象。所以,他身上,必定有屏蔽天机的大秘密。”
“但是!”
玄机老祖话锋一转。
“屏蔽天机,和干扰仙宝,是两个概念!”
“以他炼气期的修为,就算他身怀至宝,也绝无可能在为师的眼皮子底下,篡改昊天神镜的探查结果!”
“所以,今天这件事,问题,还是出在你,和镜子身上!”
道无涯闻言,彻底愣住了。
“出在……弟子身上?”
“不错!”玄机老祖的声音,斩钉截铁,“你心浮气躁,杀心太重,在催动神镜之时,心神出现了破绽,被你自己的心魔所趁,才导致神镜照出了你的过往!”
“这,是唯一的解释!”
道无涯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唯一的解释……
原来,到头来,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吗?
是我自己,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社死的刑场?
这个认知,比被林枫暗算,还要让他痛苦一万倍!
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玄机老祖叹了口气,声音也放缓了几分。
“不过,你也并非全错。”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那个林枫,就像是一个漩涡,一个扫把星,谁靠近他,谁就要倒霉。”
“为师的胡子,藏经阁的功法,还有你……”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着因果!”
道无涯的眼神,猛地一凝!
“师尊的意思是……”
“域外天魔!”
玄机老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只有传说中那些擅长玩弄人心、颠倒因果的域外天魔,才会有如此诡异莫测的手段!”
“那个林枫,或许不是天魔本身,但他,极有可能,是天魔降临此界的一个‘坐标’,或者说,是一个被天魔气运所影响的‘棋子’!”
“天魔,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道无涯脑中的迷雾!
域外天魔!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神色激动起来。
“师尊!弟子想起来了!弟子曾在宗门的一本上古典籍中看到过记载!”
“书中说,上古时期,曾有天魔降临,其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因果嫁祸’!能将自身的恶果,转移到他人身上,令人防不胜防!”
“这……这和弟子今日的遭遇,何其相似!”
“还有师尊您的胡子,也是在天机被蒙蔽的情况下,被诡异地‘嫁祸’到了白羽师弟的头上!”
“没错!一定是天魔!宗门里,一定潜伏着一个可怕的域外天魔!”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真相!
所有的疑点,在“天魔”这个概念面前,都迎刃而解!
那个林枫,只是一个被天魔利用的可怜虫,一个挡箭牌!
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看着他重新燃起斗志的眼神,玄机老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
“你能想通这一点,很好。”
“为师罚你面壁,一来是让你避避风头,二来,也是想让你静下心来,想清楚这一切。”
“这个潜伏在宗门里的天魔,手段通天,极其狡猾。连为师都无法推算出其跟脚。”
“所以,揪出这个天魔的任务,只能交给你!”
“这思过崖,虽然是惩戒之地,但也藏着我玄天道宗的一些上古隐秘。你在这里,潜心修炼,寻找典籍,一定能找到克制天魔的方法!”
“等你功成出关之日,便是你洗刷耻辱,重振声威之时!”
“你,明白了吗?”
道无涯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重重地,对着虚空,磕了一个响头!
“弟子,明白!”
“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托!必将那域外天魔,碎尸万段!以证我道心!”
他那颗破碎的道心,在“为宗门除魔”这个宏大目标的激励下,竟然奇迹般地,开始缓缓愈合!
他找到了新的目标!
他要复仇!
他不仅要向那个天魔复仇,也要向那个让他沦为笑柄的林枫复仇!
等他揪出天魔,证明了自己今日的遭遇,全是天魔作祟。
他要让所有嘲笑他的人,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