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珍阁的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个人凝重的脸庞。三样奇物,三处险地,三个月的时间,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这支年轻队伍的肩上。
“时不我待,即刻出发。”楚元珩的决策简洁而果断。
随着岳沉岳那如同小山般的身影消失在西山的密林中,楚元珩和徐璃音也整理好了行装,准备踏入那片不祥的怨魂沼泽。离别前,苏清夙将那只依旧在熟睡的小狐狸玄霆雪,小心翼翼地交到了藏珍阁主的手中。
阁主那张青铜面具下的目光,在小狐狸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贴在玄霆雪的额头。符纸微光一闪,小狐狸的气息便被彻底隐匿了起来。但苏清夙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符纸的中央,一个微不可见的黑点,正缓缓地向外扩散。
那是时间的流逝,也是小家伙儿生命的倒计时。
……
西山废弃矿洞的深处,阴暗而潮湿。
“当!当!当!”
岳沉岳的巨盾,正与一头通体覆盖着岩石般鳞甲的巨大蜥蜴,进行着猛烈的碰撞。
他已经在这里,和这头狡猾的“地行龙蜥”缠斗了近一个时辰。那畜生的防御力强得惊人,他势大力沉的攻击,只能溅起一串火星,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更麻烦的是,这龙蜥能将自己的身体融入岩石之中,悄无声息地潜行,再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动突袭。
岳沉岳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畜生!有种跟俺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他咆哮着,声音在狭窄的矿道中回荡。
回应他的,是龙蜥又一次消失在了岩壁之中。
岳沉岳喘着粗气,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知道,强攻已经无用。这畜生,分明是在戏耍他,想活活耗死他。
“好啊,比耐心是吧?”岳沉岳眼中闪过一丝与他憨厚外表不符的狡黠。他不再徒劳地寻找,而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盾,然后……狠狠地砸向了身旁的矿壁!
“哐——!”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瞬间传遍了整个矿洞!他没有停下,而是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打铁匠,用盾牌疯狂地敲击着周围的岩石,制造出足以让任何生物发疯的噪音和震动。
“吼!”
果然,那地行龙蜥被这无休止的骚扰激怒了。它猛地从岳沉岳头顶的岩层中窜出,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向他的脖子!
“等你很久了!”岳沉岳不惊反喜,猛地向前一滚,恰好躲开了龙蜥的扑咬,同时将它引向了自己早就看好的一处狭窄通道。
那龙蜥一击不成,已然暴怒,想也不想便追了进去。然而,那通道的宽度,恰好与它身体的直径相仿,更要命的是,在通道的尽头,一根尖锐的巨大石笋,如同利剑般直指着入口!
龙蜥冲得太猛,根本来不及刹车!只听“噗嗤”一声,它那庞大的身躯,被死死地卡在了通道之中,而那根尖锐的石笋,则从它防御力最弱的下颚,狠狠地贯穿了它的头颅!
……
与此同时,怨魂沼泽的边缘,楚元珩和徐璃音也陷入了险境。
这里的天空,是永恒的灰白色。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枯死的树林间缓缓流动。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和刺骨的阴冷。
“收束心神,不要被怨气侵蚀。”楚元珩低声提醒。他口中念诵着某种古老的皇室秘咒,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着两人,勉强将那些试图钻入他们身体的黑色怨气隔绝在外。
徐璃音则催动着自己的血脉之力,一缕缕柔和的净化之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所到之处,那些无形的、充满了恶毒与绝望的嘶吼声,都为之减弱了几分。
他们艰难地,一步步向着沼泽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怨气越是浓重。在他们周围的黑泥潭和枯树的阴影中,一双双猩红、充满了无尽仇恨的眼睛,开始接二连三地亮起,在暗中窥伺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终于,当他们踏上一片相对坚实的空地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怨魂,发动了攻击!
“——杀!!!”
数以百计、由纯粹怨气构成的黑色鬼影,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手持残破的兵刃,有的则是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仿佛要将一切生灵都拖入无尽的炼狱!
“护住自己!”楚元珩暴喝一声,软剑出鞘,身形如同风中摆柳,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将所有靠近徐璃音的怨魂尽数斩碎!他的剑法精妙无比,每一剑都恰好斩在怨魂的核心,使其发出一声惨叫,溃散成黑烟。
但他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怨魂的数量太多了,悍不畏死,前仆后继!
就在楚元珩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身后的徐璃音,吟唱起了古老的祷文。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而是一种源于她血脉深处、充满了生命力与慈悲的音节。随着她的吟唱,她背后的赤焰凰虚影,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
一圈圣洁的、带着金色光晕的涟漪,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狰狞、狂暴的怨魂,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嘶吼,纷纷消融、退却!
趁着这宝贵的间隙,楚元珩拉着徐璃音,向着沼泽中心那棵最为高大的枯树,飞奔而去!
……
静雷室内,苏清夙已经失败了十几次。
她的面前,散落着一地被炸成焦炭的昂贵材料。每一次凝聚“惊雷子”,都会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因为一丝微不足道的心绪波动,而功亏一篑。
“轰!”
又一次剧烈的爆炸,将她震得气血翻涌。她看着自己被熏得漆黑、还微微发麻的手掌,一股强烈的烦躁和自我怀疑,涌上心头。
“不行……我做不到……我的心,根本静不下来!”她痛苦地抱住了头。
“废物。”
角落里,黑猫那毫不留情的声音刺入她的耳朵。
“你当然做不到。”玄渊麒麟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她,“你的雷,充满了杂质。你在怀疑,怀疑那个疯子真的是你的同门。你在愤怒,愤怒自己的弱小无能。你在恐惧,恐惧自己会让同伴失望。”
它顿了顿,声音愈发刻薄:“带着这样一堆垃圾一样的杂念,你还想凝聚出‘无瑕’之物?你是在做梦吗?”
黑猫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清夙愣住了。是啊,她一直在强求自己“心无杂念”,却从未真正审视过,自己的杂念,究竟是什么。
她静下心来,任由那些负面的情绪在心中流淌。她想起了师父的教诲:“雷,非为毁灭,乃为守护,是为荡尽妖邪,还天地一片清明。”
她想起了与伙伴们并肩作战的一幕幕:岳沉岳那永不后退的盾,楚元珩那冷静沉着的指挥,徐璃音那温柔坚定的治愈……
守护……
原来,她修习雷法的初心,从来都不是为了变得多强,更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了……守护自己珍视的人。
她心中的暴躁、愤怒、怀疑,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真正的归宿。它们不再是需要被摒除的杂念,而是化为了坚定、纯粹的意念。
——我要守护他们!
苏清夙缓缓地、重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再次伸出手,引动雷力。
这一次,她不再强求“无瑕”,不再试图压抑任何情绪。她只是将自己那份最纯粹的、想要守护伙伴的意念,毫无保留地融入了那缕雷电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缕原本稍有不慎便会狂暴失控的雷元,在她的掌心,变得温顺、柔和。它静静地流淌、凝聚、旋转,最终,化为了一枚晶莹剔透、仿佛由世间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的珠子。
珠子的核心,一缕银色的电光,如同沉睡的精灵,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第一枚,“无瑕惊雷子”,成了。
成功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来。她一鼓作气,趁着这股明悟,又接连成功制作了两枚。
当她推开静雷室的大门,重新走到阳光下时,她虽然看起来无比疲惫,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自信和坚定。
她对雷法的理解,在这一夜之间,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然而,当她将三枚完美的惊雷子,交到早已等候在外的藏珍阁主手中时,阁主却并没有露出丝毫赞许的表情。
他只是看了一眼苏清夙,又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玄霆雪,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那张贴在小狐狸身上的敛息符。
苏清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张黄色的符纸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裂纹。
阁主的声音,如同丧钟般响起:
“看来,你们的敌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着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