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沉岳脸上的憨厚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狂怒的赤红。那双本来看起来有些迟钝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熊熊烈火,死死地钉在楚元珩和那块“镇山心核”上。
不等任何人反应,岳沉岳暴喝一声:“放下我师门重器!”
话音未落,他那堵墙一样壮硕的身体猛然低伏,脚下坚实的土地竟被他蹬得微微一震,碎石四溅。整个人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更似一枚脱膛而出的重炮,使出了五岳门最直接、最霸道的起手式——“门神冲桩”!他将那面门板巨盾横在身前,整个人与盾合一,化作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直直撞向楚元珩的胸口!
“我三师叔的东西,谁拿我就打谁!”岳沉岳的吼声充满了不容分说的愤怒,雄浑的声浪在溪谷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攻击让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炸开,杀气扑面而来。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楚元珩却并未显露出半分慌乱。面对这仿佛能撞碎山岩的冲击,他不退反进,脚下踩出一种玄妙无比的步法。只见他身形一晃,如清风拂柳,又似水中捞月,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正是他家学渊源中的精妙身法“月华步”。
方寸之间,他的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向斜侧横移了半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雷霆万钧的正面冲击。巨盾裹挟的狂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发丝飞扬。与此同时,他手腕一抖,原本提在手中的野兔早已被他随手抛开,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他顺着岳沉岳前冲的力道,将软剑送出,剑尖如蜻蜓点水,在那厚重盾牌的边缘轻轻一点。
这一剑,正是他所习剑法“平沙十三式”中的精髓——“借水势”。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四两拨千斤的卸力巧劲。
“叮!”
一声远比想象中清脆的响声过后,楚元珩借力向后飘退了半步,稳稳站定。可岳沉岳的攻势却像连绵不绝的怒涛,一击不中,后续的招式已紧随而至。他前冲的脚重重踏下,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正是五岳门封锁敌人走位的步法“负石踏”。只见他“咚!咚!咚!”三连重踏,瞬间封死了楚元珩所有可以闪避的方位。紧接着,他腰身一扭,如巨熊转身,手中巨盾不再前顶,而是横挥而出,带起一阵撕裂空气的恶风,一招势大力沉的“横云盾”,直扫楚元珩下盘,想将他直接扫倒在地。
“壮士先别急——!”楚元珩口中试图解释,可岳沉岳此刻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半句话。眼看话语无用,楚元珩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面对横扫而来的巨盾,他已退无可退。偏偏就在这时,岳沉岳的攻势再变,竟将大开大合的横扫,猛然改为单手重砸。他将巨盾竖起,以盾牌的尖角为锤头,手臂肌肉鼓胀,青筋暴起,使出了极为耗力、但也威力巨大的杀招“岳崩锤”,朝着楚元珩的头顶天灵盖,狠狠砸下!
这一锤,带着万钧之势,若是砸实了,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一块精铁,也要被砸成铁饼。
千钧一发之际,楚元珩眼神一凝,再无半分保留。他脚尖在地面上微不可察地一划,一缕极细的水汽竟被他用剑意引动,让他脚下的地面,比别处悄然湿滑了半分。这正是他暗中使出的微末道术——“水纹剑”,能于无形中改变小范围的地利。
正是这半分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湿滑,让全力猛攻、重心前倾的岳沉岳脚下有了一丝难以控制的偏移。那致命的“锤角”最终擦着楚元珩的衣袍,重重地砸在他身侧的地面上。
“轰——!”
一声巨响,泥土草屑冲天而起,一个半尺多深的土坑赫然出现,可见这一击的威力有多么恐怖。
战圈之外,一直沉默不语的徐璃音早已站起身来。她看到楚元珩遇险,那双美丽的红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修长的指尖上,已经有一线深红色的魂火之光,如蛇信般吞吐燃起。只要那火光离手,便会在瞬间化为足以熔金化铁的死亡射线。
“等一下等一下——好精彩!”
就在徐璃音即将出手的一刹那,一个娇小的身影闪了过来。苏清夙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身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先别烧,先别烧!这大笨熊瞧着傻,打起架来还真有两下子。烧没了后面还怎么看?”
说着,她那白嫩小巧的掌心里,竟也冒出一缕细小的冰蓝色电弧,轻轻朝着徐璃音指尖一点。“嗤”的一声轻响,那缕冰蓝色电弧精准地碰触到了深红色的魂火,两股力量交接处,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下。徐璃音只觉得指尖一麻,那足以焚毁万物的魂火,竟然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熄灭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徐璃音的手腕,将她拽到一块干净的岩石上坐下,笑嘻嘻地说:“别急嘛,坐这儿看,视野好。你家那个小白脸身法滑溜得很,一时半会儿吃不了亏。热乎的戏才刚开场呢!”
徐璃音冰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充满疑问的鼻音:“…?”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体内蕴含的力量远非表面那么简单。但不知为何,对方身上那种纯粹的好奇与善意,让她竟没有用力推开苏清夙。
场中,战斗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岳沉岳一击落空,更是怒不可遏,招式变得愈发大开大合。他步法沉稳,每一步都势大力沉,以“截桥步”配合着“门神冲桩”,将周身数丈的区域,彻底变成了自己的绝对领域。盾牌在他手中,时而如墙推进,时而如锤猛砸,时而如刀横斩,将五岳门以防守着称的功法,打出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性。
而楚元珩则像激流中的一片落叶,又似暴风中的一只雨燕。他将“月华步”发挥到了极致,同时暗中以步法结成“断玉微阵-三角线”,在有限的空间内不断转换方位。看似险象环生,狼狈不堪,却总能在最危险的关头,借着“水纹剑”在地面造出的一处处微小“湿滑”地利,一挡一让,一引一带,不占便宜,也丝毫不吃亏。
一时间,至刚的力量与至巧的身法,在这溪边形成了一种奇妙而惊险的均势。剑尖与盾面的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一声闷响,激荡的气劲将溪水都震得泛起圈圈涟漪。
岳沉岳久攻不下,耐心渐渐被耗尽。他知道,对方身法太过诡异,再这么耗下去,自己的体力迟早会先被耗尽。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如老树盘根,深深地踏入地面,口中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接我一记——镇山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