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山耸峙在群山之中,山势崚嶒,跌宕起伏。
传闻山上白玉遍布,山下白银万两,慕名前往者不知凡几。山神不堪其扰,设下迷障,使得鹿台山只在旭日东升,云海漂浮时,才会露出一二分真面目。
山中有药名菖蒲,以九节为宝,虎须为美,米汉在鹿台山附近转了三月,终于在清明前后进了山。
他心中长舒一口气,还好赶上了菖蒲采摘的最佳时节。他按照施唤的要求寻找合适的植株,高半尺,叶呈剑状,以顶部开满绿色小花的最佳。
野菖蒲喜阴,米汉顺着鹿台山的背阳处仔细寻找。
时至日暮,远处一朵巨大的火烧云正澎拜奋涌,夕阳化作流光点缀在一团又一团含羞带怯的杏花间,也撒在少年人的肩头。
鹿台山的向阳处是一整片的芦苇深丛,十分荒芜,背阳地却是一处迤逦百里的杏谷,春赏花,夏食果,人间逍遥。
山谷尽头被层层白雾笼罩着,只有一条清亮的河流静悄悄流淌其中。
米汉瞧了一眼,继续低头深埋草丛,天黑了,只有半尺的药草就更不好找了。
夜幕如约而至,米汉摇摇头,他一无所获。
随便找了棵老杏树,他抛下把萤虫粉,闭目养神,等到第一缕朝阳凑近杏树上最娇嫩的绿叶,他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寻找。
施唤没有要求菖蒲的数量,但他想好不容易进来一趟,自然是越多越好。
山中不辨岁月,米汉却是辨的,他瞧着满地的杏花和杏树上新结的小果,快到夏日了。
轰隆隆~
天边有阴云,米汉提前结束了一天的劳作,这段日子,除了雾气弥漫的区域,他已经摸清了四周的环境。
赶在雨滴落下之前,米汉安安稳稳地躺在一处被他收拾齐整的山洞里。
可他刚才闭上眼睛没一会,便缓缓睁开,他余光瞥见阴沉的雨色下,有个人顶着一头亮光慌慌张张地跑来。
那人东望西瞧,拿着片不大的叶子遮着脑袋,最终扭捏地站在洞前。
米汉瞧着他用衣袖擦了擦叶子,收回储物戒,又拍了拍身上的雨滴。
一番休整完,他昂头看了看漆黑的山洞,几次张口又闭上,最终狠下心来,“道友,叨饶了,雨夜冒犯,实乃小僧之错。但小僧无恶意,小僧只是想问个路。”
伽一问完,黑漆漆的山洞里无人应声,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友,道友可知鹿台山怎么去?小僧奉家师之命,来给一位师叔送些佛经,可小僧转悠了好久,都未找到进山的路。”
他有些沮丧,“小僧出来的时日够久了,师叔还等着小僧的经书,小僧还要赶去中州城...”
“啧,”米汉不耐烦听伽一的絮叨,他打断道,“你就在鹿台山中。”
伽一震惊地退后两步,左右张望着,“小僧,小僧就在山中?可师傅说,师叔的禅寺虽偏僻,却很好辨认,小僧一进山就能看见。”
米汉合上眼,“此处往西十五里,你能看见你要找的禅舍。”
伽一大喜,连忙道谢,“多谢道友。”
轰隆!
又是一阵雷声,吓得伽一缩了缩肩膀。
小和尚往前踏了一步,“道友,小僧还有个不情之请..”
米汉没给他絮叨的机会,他撤去山洞前的屏障,“进来,闭嘴,雨停就走。”
伽一闭紧嘴巴,连连点头。
小和尚是个守信的人,一夜无话。米汉却是个失信的人,他没有等伽一先离开。
当伽一从入定中醒来后,山洞里早就没有了体修的身影,只余外面一地的雨打残花。
米汉觉得药草怎么也够了,济世岛五千的贡献值只够他埋头苦挖这些时日了,他要开始寻出山的路了。
如果他所料不错,鹿台山进山难,出山也难。
米汉已经试过了原路返回,可原路不通。他这些天除了摸清地形,也在寻路,山中看似处处都是路,但无论他怎么走,都会走至一处断崖,无路再走。
他也经过伽一师叔的禅舍,就在山谷尽头的迷雾外。
禅舍雕栏画栋,不大,却小而精。
要不是昨日遇见小和尚,米汉还真没想到那里住着个佛修。
不怪他没想到,这代佛修,以十方寺为主流,走苦行之道。看昨日伽一的打扮就知道,洗得发白的纳衣,露出脚趾的草鞋,若不是修行之人,搁冬天会冻死的类型。
天色渐暗,米汉不打算再做无用功了,他径直朝山谷尽头走去。
看来不和“山神”打个招呼,他是出不去了。
米汉提起万分小心,伽一有金丹的修为,能被小和尚称作师叔,那老和尚起码有元婴乃至炼虚,甚至更上的修为,连他的禅舍都只敢建在迷雾外,连他都需要小心对待,那就让自己来会一会吧。
米汉走进迷雾内,跨过那道界限,四处朗朗,草木葱郁,绿树成荫,昨夜的骤雨丝毫没有影响山神领地。
山谷内还有不少小兽嬉戏,见之生人,它们也不害怕,其中一只花精灵飞到米汉面前,“大个子,你找谁呀?”
米汉伸出手接住她,食指拍拍她的头,“我想拜访一下山神。”
听完他的话,花精灵可爱地笑了笑,不经意间露出一口尖牙,“好呀,我这就带你去!”
米汉眨了眨眼,恍惚间,他看见了好几个花精灵,她们似重叠,似交错,河水或远或近的流淌声在他的脑袋里盘旋。
哐当一声,米汉重重落地。
旁边的小兽见怪不怪,花精灵绕着他转了一圈,翅膀振动,旁边的河水化作绳索一圈一圈缠紧体修。
花精灵坐在他的肩膀上,以男子为竹筏,两人顺着颍河一路往更深处去。
在她没有察觉的地方,米汉身侧的传音符几次闪动,亮起又熄灭。
距鹿台山千里之外,颜书等人在赶去丹宗的奔波中停下休息,她拿出传音符联系米汉,还是没有接通。
她神色担忧,施唤上前把住她的脉,还好毒素没有蔓延太多,“米汉还没有接吗?”
颜书撑住树干,面露痛苦,“我放在他那的循迹符失效了。”
记忆倒回去年冬月送杨芙出海,颜书安顿好吉咚便准备闭关了,米汉是她在闭关前见得的最后一人。
他拦住颜书,“我明日也动身了。”
“嗯,”颜书拍拍他的肩,“一路小心。”绕过他就走。
米汉降了降眉头,再不喊住颜书,人就要没影了。“喂!”
颜书背身停住。
米汉垂下眼,“鹿台山不好找,我也要一张循迹符。”
颜书偏头,走回到他面前,煞有其事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耳朵红起来,再到脸。
“哈哈哈,”颜书大笑,“呦,某人不会是怕自己迷路了,要我去救他吧。”
米汉转身就走,颜书拉住他,笑意不减,递给他几张循迹符,“给你,给你。”
米汉气鼓鼓地捏着符咒,“你也小心,”扬长而去。
颜书朝着他的背影大喊,“放心,循迹符失效了,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从记忆脱离,颜书拿出四面鸥,招呼众人全力赶路,“明日再联系不上他,我去一趟鹿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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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剧情点在123章结尾和124章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