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夜。
这些天，颜书共进行了五次血液吸收，硬生生将修为拔到元婴中期，又强硬地压在金丹后期动弹不得。
她走出山洞，一轮圆月如璞玉般高悬天阙，月色如水，潺潺流向余泽湖。
颜书在洞口站了一会，是时候启程前往中州了，但在动身之前，她还有点事要做。
她穿过轻薄的云层，在湖边架起篝火。
火光明亮，照得湖水隐隐带有橙红色，她朝着湖边喊道，“我能抓几条鱼吗？”
扑通几下，湖水高涌向天，又轻柔地抚到岸边。水波褪去，留下几只活蹦乱跳的珠蟞。
颜书的两只眼和他们好多只眼睛，大眼瞪小眼，“余泽里只有珠蟞吗？能不能换个种类。”
湖面沉默了好久，久到颜书想着要不就用珠蟞烤时，碧发波涛的鲛人出现在水中央。
最先离开水面的是一双浅到近乎白色的双眸，月色下，她胸前的鳞片熠熠生辉。
泉清来抖了抖尾巴，湖水散去，一头茂密的黑发扬起一串水珠，晶莹的水珠顺着鲛人曼妙的身姿滚入鱼尾深处。
神性，又妖艳。
颜书扬起笑容，“又来叨扰你啦。”
泉清来甩着尾巴坐在岸边，丢给她几条用水草串起来的草鱼。
颜书准确抓住水草绳，“今日中秋，在人族是团圆的日子，”她动作利索的开始处理活鱼，“我请你吃鱼。”
颜书不知道为何泉清来独自一人远离南海，来到此处，但恰好今日她们俩都是形单影只，正好凑一块。
鲛人“嗯”了一声，也不看颜书，百无聊赖地撩拨倒映在湖面的月影。
颜书拿出竹刀刮掉鱼鳞，从鱼尾处顺着鱼身的方向直直就是一刀，她清理干净内脏和鱼鳃，竹戋符幻化竹戋像糖葫芦一样串起草鱼。
她转着鱼身，均匀撒上盐巴，浇上黄酒，再将鱼的两面抹上油，其余几条均是如此处理。
泉清来听着身后的动静，人族真是麻烦，吃几条鱼，要这么多步骤。
没过一会，鲛人的鼻尖轻动，一股鱼香窜入她的周身领地。
颜书将烤得赤红的草鱼，翻了一面，“再烤一会，就能吃了。”
泉清来尾巴动动，“你怎么又回来了？”还自己一个人，体内的灵力波动还这么不平稳。
颜书的视线看向鲛人窈窕的背影，“今日中秋啊。”
鲛人尾巴用力砸出一个水坑，“不愿意说算了，”谁稀罕。
鱼身滴落的油珠溅起一阵火星，颜书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舌吞吐的姿态，“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适合来送一送一位故人。”
“好了，”她将一条鱼递给泉清来，自己也拿起一串，慢条斯理地挑刺。
泉清来玉手将热腾腾的烤鱼拿远了些，携有酥脆鱼香的油滴掉入湖水中，引起了湖中其他生物的注意。
一群通灵性的珠蟞成群结队的围在她身边，它们似乎忘记了对鲛人的害怕，尽情地跳跃蹦跶，鲛人也配合地拿着烤鱼转圈圈。
夜风吹过，烫口的温度冷却，泉清来朝它们得意的笑笑，一口就将草鱼吞了下去。嘎嘣几下，连鱼刺都化为粉末。
珠蟞们似有点生气，跳得更高了些。
泉清来美眸一冷，余泽湖水轻颤几下，刚刚那群跳得欢的六脚鱼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颜书唇角弯弯，不比鲛人的迅速，她才挑完刺，咬上一口金黄白嫩的鱼肉，“呐，还有呢。”
泉清来转过身，从火堆上取走一条鱼，“味道还不错，”不过她又摇了摇手指，“但没有生吃嫩。”
她动作迅速地吃完简易木架上所有的鱼，一点不和颜书客气。鲛人舔了舔手指，“我从不欠人什么。”
她一说这话，颜书立马想起了半月之前砸向自己的夜明珠，连忙解释，“是是，我自愿请你吃的，不用还什么，鱼还是你出的呢...”
泉清来摆摆手，打断颜书的话，但她似是看出了颜书心中所想，没再掏出一些颜书负担不起的宝物，“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一只南海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她扬了扬下巴，“那我就告诉你。”
颜书无奈摇头，她折断木架，丢入火堆中燃烧，“对，我非常好奇。”
泉清来食指触唇“嘘”了一声，鲛人收起尾巴，幻化双腿坐到颜书身边，语出惊人，“我是逃婚出来的。”
“咳咳，”颜书被她煞有其事的模样逗乐，咳了几声才压住笑意，“妖族也讲究联姻一事？”
“哼，还不是和你们人族学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泉清来撑住下巴，“不过我也这不算是联姻。”
颜书躺倒在草地上，以手作枕，“那就是你自己看上的咯？”
泉清来又换了一边撑头，“也不算，我和他确实是年少相识，他长的，我也挺喜欢的。”
“我姑姑是他父亲的二夫人，我小时候有一半的日子都住在他的宫殿隔壁。我姑姑说我小时候就爱黏着他，他去哪我都跟着，不如嫁给他算了。”
“小时候的我可能真的答应了吧，”泉清来学着颜书的样子躺在地上，“但那都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
颜书望着明亮的月色，“如今长辈们旧事重提了？”
“是啊，”泉清来撑起身子，一脸扭捏，“可我不想嫁给他！”
颜书打趣道，“他长大后的样子，你不喜欢？”
泉清来嘴角微翘，旋即又压下来，“喜欢啊，但那又怎样。”她推了推颜书，将少女的目光从月亮上移开，“你知道嬴自洲吗？”
颜书的记忆力不错，她很快想起了郭润曾提起过一次的名字，“虎蛟少主？”
泉清来点了点头，“是啊，嬴伯父有六位夫人，我姑姑身出鲛人一族也只能坐到老二的位置。谁知道他以后会娶几个夫人...”
泉清来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画面，“虎蛟本淫，年幼时，我曾经误闯过我姑姑的寝宫...”她顿了顿，“虽说我鲛人一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起他们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最多是图他的皮囊，可不想一辈子困在情事之中。”
颜书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清来，你是不是有一个远房堂哥...”
“远房堂哥？那谁记得...”泉清来拨了拨胸前的鳞片，泄露一片春光，“等等，”她立马回想起来，她唯一一个能与太微牵扯上关系的远方堂哥，一条被扒皮抽筋的蛇。
她美眸一转，“你们太微弟子还真有点东西。”
前几年，她还和嬴自洲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是收到过一封求助信。她一时兴致好，去看了看，结果抬出他们俩的名号都没从那个体修的手中救走，还让嬴自洲搭进去一张百年虎皮。
通过泉清来的表情，颜书确认了自己一年前的猜想，以后遇到虎蛟一族要当点心了。
“好了，我说完了，两清。”泉清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钻入水中不见，皎洁月色下，徒留颜书一人。
颜书也不闲着，她熄灭火堆，走入一旁的山林中，挑了个僻静的地方，静静听着几声忽远忽近的“狐獳”。
收整心绪，她用土石符垒起一个小石堆，再凝出一块长碑，牢牢扎进土里。
颜书轻触墓碑，竹刀刻上雾春之墓四字，一笔一划之间，她依稀想起了青山春雨的风姿。
她随手画了一个障眼符，将文字藏入石碑深处，让它表面看起来就像寻常的无字碑。
“看好了，除了我以外，他也是杀了你们的凶手，来日轮回转世，不要找错了人。”
做完这些，颜书迈上四面鸥，身披银色波纹，朝无尽夜色中离去。
出发，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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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皮抽筋的蛇在第1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