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一碗蛋炒饭?!”
林国栋的嗓门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他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儿子,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风娃子!你……你再说一遍?多少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刚才那碗太过美味的炒饭出现了幻听。
王叔和老王也停下了疯狂扒饭的动作,嘴巴塞得鼓鼓的,愕然地看着林小风。八十八?这价格都够在好点的馆子点两个硬菜了!就为一碗蛋炒饭?
“八十八。至尊蛋炒饭,每日限量,十碗。”林小风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早就预料到父亲会是这个反应。
“你……你真是疯了!彻底疯了!”林国栋气得在原地转圈,手指颤抖地指着林小风,“八十八一碗蛋炒饭?谁会来当这个冤大头?街口老李家的炒饭加蛋加肠才八块!你这价钱,人家能买十一碗!你是想把咱们店最后几个老客人都吓跑吗?”
老王也艰难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抹了把嘴,劝道:“小风啊,这饭是好吃,王叔我活这么大岁数没吃过这么香的炒饭!可……可八十八,这也太离谱了!咱这地段,这店面,撑不起这个价啊!”
王叔虽然没说话,但那担忧的眼神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林小风早已想好了说辞,他环视三人,冷静地分析道:“爹,王叔,王伯,你们觉得,我们靠以前那种八块钱一份的炒饭,能还清债务,能支付起越来越贵的房租,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吗?”
一句话,让激动的林国栋瞬间哑火。是啊,以前那种廉价炒饭,累死累活,也仅仅是勉强糊口,甚至糊口都难。
“我们要做的,不是和街边摊抢那八块钱的生意。”林小风继续道,“我们要做的,是创造新的价值。这碗饭,值不值八十八,不是由它的食材成本决定的,而是由它带给客人的体验决定的。你们刚才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三人回想起刚才那极致的味觉享受,那种仿佛全身心都被熨帖的满足感,一时语塞。那种感觉,确实不是八块钱能买到的。
“至于客人……”林小风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会有的。这个世界,从不缺少懂得欣赏价值,并愿意为之付费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呈现给他们。限量十碗,不是为了饥饿营销,而是为了保证每一碗都是我用最好的状态、最专注的精神做出来的精品。数量多了,质量必然下降,那才是自砸招牌。”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渐渐压下了林国栋心头的恐慌和质疑。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让他这个当爹的,竟然生出了一丝……信服?
“可……可这……”林国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行吧行吧,反正这钱也是你弄来的,店……也快不行了,就……就按你说的试试吧!要是没人买,我看你咋办!”
他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心里却还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万一……万一真有傻子呢?
第二天一早,“喷香小炒”依旧在晨光中开门,但门口却多了一块崭新的、与周围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小黑板,上面用工整的粉笔字写着:
【新品推介:至尊蛋炒饭】
精选五常稻香米,农家土鸡蛋,古法炼制猪油
匠心烹制,粒粒金包银
售价:88元\/碗
每日限量:10碗
(注:本店米饭已全面升级,口感绝佳)
这块黑板一挂出来,仿佛在平静(或者说死寂)的巷子里扔下了一颗炸弹。
最先看到的是早起去买菜的几个老街坊。
“哟?老林,这是搞啥新花样呢?”一个提着菜篮子的老太太眯着眼念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八十八一碗蛋炒饭?哎哟喂,老林呐,你是不是昨晚没睡醒?还是酒还没醒啊?”
另一个遛弯回来的老大爷也停下脚步,摇头晃脑:“啧啧,八十八?这价钱都够我老两口下顿馆子了!蛋炒饭?金子炒的啊?想钱想疯了吧!”
路过的行人也纷纷侧目,看清价格后,无不露出惊愕、鄙夷或看好戏的神情。
“卧槽!八十八?抢钱啊!”
“疯了疯了,这家店看来是真开不下去了,开始宰客了。”
“走走走,离远点,别沾上晦气。”
“还限量十碗?我看一天能卖出一碗就烧高香了!”
嘲讽、质疑、奚落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林国栋躲在店里,听着外面的议论,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叔也低着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只有林小风,面色如常地坐在店里,手里拿着一本从旧书摊淘来的关于食材风土的笔记看着,对外面的喧闹充耳不闻。他甚至悠闲地泡了一壶最便宜的茉莉花茶,茶香虽然普通,却也能稍微净化一下店里的空气。
然而,有趣的现象发生了。
尽管路人们嘴上毫不留情地嘲讽,但他们的脚步,却往往在路过店门口时,不自觉地放慢,甚至停下来。鼻子不受控制地深深吸气。
因为从“喷香小炒”那敞开的门里,正源源不断地飘散出一股极其诱人的香气。那不是以往那种油腻腻的菜味,而是一种……温暖、醇厚、带着阳光和锅气的复合香味。那是林小风早上用新米煮饭时散发出的米香,以及为了预备炒饭而提前炼制的猪油香,还有隐约的蛋香……这些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引力场。
“啧,你别说……这味儿,还真挺勾人的……”一个刚才还大声嘲讽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小声对同伴说。
“香是香,可八十八啊!再香它也就是个蛋炒饭!”同伴虽然也咽了口口水,但还是坚定地认为这不值。
许多人就这样,一边骂着“想钱想疯了”,一边却又像被钉在了原地,徘徊不去,伸着脖子往店里张望,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们这太荒谬,但本能却又被那香气撩拨得蠢蠢欲动。
林小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他知道,香气是他的第一道武器,已经成功引起了注意。现在,只需要等待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都快到中午饭点了,那十碗“至尊蛋炒饭”还一碗都没卖出去。林国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店里来回踱步,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瞟一眼稳坐钓鱼台的儿子。
就在林国栋几乎要绝望,准备劝说儿子把价格改回来的时候,店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身影,有些犹豫地停在了店门外。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裤子,背着一个双肩包,气质斯文,像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或者公司小白领。他先是抬头确认了一下店名“喷香小炒”,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那块写着天价蛋炒饭的小黑板,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充满了纠结和挣扎。
他似乎是被那独特的香气吸引过来的,但八十八元的价格,显然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他在门口徘徊了足足有两三分钟,几次想转身离开,却又被那勾魂摄魄的香味给拉了回来。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清脆的风铃声中,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只有林小风一人的店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问道:
“请问……那个……至尊蛋炒饭,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