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程学校的地下密室冰冷而寂静,只有育儿舱发出的微弱嗡鸣与婴儿偶尔的啜泣声打破这片死寂。苏念辞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怀中紧紧抱着刚刚出生的霍时安。孩子的眼眸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母亲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坚韧。
“别怕,妈妈在这里。”她轻声呢喃,不知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几个小时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霍沉舟与他的平行时空分身对峙,整座医院在白光中崩塌,而她凭借着一股莫名苏醒的力量,瞬间移动到了这处最后的避难所。
她轻轻抚摸着时安柔软的脸颊,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温暖从指尖传递全身。这就是时空标记的力量吗?她不禁想起自己重生之初的困惑,那些零碎的前世记忆,还有霍沉舟一直试图向她隐藏的真相。
“如果你能听见妈妈的话,就给妈妈一点提示吧。”她低声对着婴儿说。
仿佛是对她话语的回应,育儿舱的显示屏突然亮起,诺亚系统的界面自动弹出。苏念辞警觉地坐直身体,将孩子护在身后。然而屏幕上出现的并非攻击性代码,而是一系列复杂的设计图纸和公式。
“时空稳定器...”她认出了这些图纸的标题,正是霍沉舟曾经向她提及但从未展示过的装置。
随着她继续翻阅,一个全息投影从育儿舱底座升起,展示出一个精巧的环状装置。它由无数细小的金属片拼接而成,每一片上都刻着难以辨识的符号,中央悬浮着一颗蓝色的晶体,正发出柔和的光芒。
“身份确认:苏念辞。权限等级:omega。”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在密室中响起,“时空稳定器启动程序已激活。请遵照指引完成组装与测试。”
苏念辞的心猛地一跳。霍沉舟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并将最高权限授予了她。这意味着,他并非完全信任时空管理局,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准备对抗他们的手段。
她小心翼翼地将时安放回育儿舱,走到工作台前。按照全息投影的指引,她开始组装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零件。每一个部件的接合都异常精密,需要全神贯注。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但她不敢有丝毫分神。
“妈妈在做什么呢?”她一边工作,一边轻声对育儿舱中的孩子说话,仿佛这样能驱散心中的恐惧,“我们在造一个能保护我们的东西,一个能让爸爸回到我们身边的东西。”
当她将最后一片金属嵌入位置,整个装置突然发出嗡鸣,蓝色的晶体开始旋转,投射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星空般在密室中闪烁。
就在这一刻,时安突然哭闹起来。苏念辞连忙回到育儿舱旁,却发现孩子的周身被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包围。更令她惊讶的是,当时安的小手胡乱挥动时,密室中的空间似乎也随之产生细微的涟漪。
“你能影响它,对吗?”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装置需要你的力量才能完全激活。”
她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引导他触摸那个悬浮的晶体。当婴儿的指尖触碰到晶体的刹那,整个装置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密室的墙壁瞬间变得透明,展现出无数交错的时空轨迹。
苏念辞倒吸一口冷气。她看到了平行时空中的无数个自己——有的孤独终老,有的英年早逝,有的从未遇见霍沉舟,还有的...正是那个曾经威胁过她的黑化版本。
“这就是真相吗?”她喃喃自语,“我们都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分支...”
装置的光芒逐渐稳定,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力场环绕着密室。苏念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这个小小的空间已经从主时空中被隔离出来。
然而,这种安心感很快被打破。当时安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装置的力场明显减弱,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突破进来。
“稳定性只有47%...”她查看着诺亚系统提供的数据,“还需要更多的能量,或者...”
一个危险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形成。如果时安的力量不足以维持稳定器,那么加上她的呢?作为重生者,她体内同样有着时空标记,尽管不如儿子那么强大。
没有时间犹豫了。苏念辞将装置小心地捧在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投入其中。
刹那间,剧痛席卷了她的全身。那是一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的每一寸存在。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那个被欺骗、被抛弃、最终惨死的苏念辞;她也看到了平行时空中的自己——那些做出不同选择后走向不同结局的苏念辞。
“不!”她尖叫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就是我,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在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霍沉舟的存在。不是那个平行时空的“清道夫”,而是她的霍沉舟,那个为了她和孩子不惜背叛自己使命的男人。他的意识如同远方的灯塔,在混沌的时空中为她指引方向。
“沉舟...”她向着那道光芒伸出手,“你还活着吗?”
没有回应,但那股温暖的感觉让她重新获得了力量。她咬紧牙关,将自己的意志力灌注到装置中。蓝色的晶体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耀眼,那些墙壁上的裂纹开始缓缓愈合。
当时空稳定器最终稳定下来时,苏念辞瘫倒在地,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但她嘴角却带着一丝胜利的微笑——稳定率达到了89%,足以保护他们一段时间了。
她爬到育儿舱旁,看着熟睡的儿子,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做到了,时安。妈妈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就在她准备休息片刻时,诺亚系统的警报再次响起。屏幕上闪现出一行新的信息:
【检测到外来意识入侵。身份确认:林兆远残魂。警告:系统防火墙正在被突破。】
苏念辞立刻警觉起来,但接下来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林小雨——或者说林兆远的残魂——并没有攻击系统,而是上传了一段加密信息。
“念辞,如果你收到这个,说明我已经失败了。”那是林兆远熟悉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霍沉舟a抓获了我,但他不知道我早已将意识分散到多个终端。我没有太多时间,仔细听好:时空稳定器不仅是保护装置,更是武器。当完全激活时,它可以重塑局部时空的规则,但代价是...”
声音在这里中断,仿佛被什么强行掐断。
“代价是什么?”苏念辞对着系统喊道,但再也没有回应。
她重新审视着时空稳定器,那个悬浮的蓝色晶体此刻看起来既美丽又危险。霍沉舟设计它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保护她和孩子,还是有着更深层的目的?
密室的温度突然下降,墙壁上凝结出白色的霜花。苏念辞抱紧双臂,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不是稳定器的影响,而是某种更强大、更古老的力量正在靠近。
育儿舱中,时安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发出细微的哭泣声。苏念辞将他抱起,感受到孩子剧烈的心跳。
“别怕,妈妈在这里。”她重复着这句承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稳定器的核心。
那个蓝色的晶体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点,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缓缓扩散。随着黑点的扩大,苏念辞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当她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时,为时已晚——
稳定器吸收的不是她的能量,而是她的时空本质,那些让她得以重生的根本。一旦完全失去,她将不再是苏念辞,不再是有能力保护孩子的母亲,甚至可能不再存在。
而最令她心寒的是,装置内部刻着一行几乎无法察觉的小字:
“献给最完美的实验体——h.c.Z”
霍沉舟的缩写。
苏念辞瘫坐在地,怀中紧紧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目光死死盯着那行小字。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比任何一次死亡都更加刺骨。
稳定器仍在运转,蓝色的光芒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在意识的最后角落,一个问题反复回响:
这一切,究竟是谁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