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无边无际的纯白。
苏念辞蜷在悬浮椅上,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片吞噬一切色彩与声音的虚无逼疯。林兆远恶毒的絮语和关于墨法官血腥过往的揭示,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她心头,不断噬咬。绝望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的呼吸。
她闭上眼,努力回想霍沉舟的脸,回想他温暖的怀抱,他沉稳的心跳,他叫她“念辞”时那低沉温柔的语调。这是她对抗这片死寂和内心恐惧的唯一武器。
可就连这些珍贵的记忆,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边缘沾染上了墨那双深褐色、带着评估与冰冷算计的眼眸的阴影。如果林兆远说的是真的,如果墨真的曾亲手抹杀所爱……那她和孩子,在他眼里,与待宰的羔羊何异?那暂时的安全,不过是屠宰前称重量的缓刑。
“沉舟……”她无意识地呢喃,手指紧紧攥住衣角,骨节泛白,“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她好想他。想得心都揪痛起来。想他有力的手臂环住她,告诉她别怕。想他冷静地分析局势,告诉她该怎么做。这种蚀骨的思念,混合着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以及对墨那个复杂存在的极度不安全感,在她胸腔里疯狂发酵、膨胀,几乎要撑裂她的灵魂。
就在这情绪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
腹中的孩子,猛地一动!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胎动,也不是感受到林兆远恶意时的焦躁踢蹬。这一次的动静,如同在她子宫里引爆了一颗微型的星辰!
“啊!”
苏念辞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整个人从悬浮椅上弹了起来,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前所未有过的收缩痛楚,但这痛楚并非生理上的宫缩,而是源于内部那股猛然爆发的、庞大到令人心悸的能量!
嗡——
以她隆起的小腹为中心,一道无形却无比清晰的能量涟漪,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悍然扩散开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得只有她和霍沉舟能隐约感知的波动,而是一种强烈的、不容忽视的、仿佛要撼动周围一切规则的存在宣告!
纯白的监控室内,那恒定不变的柔和光线,第一次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地、高频地闪烁起来!墙壁和地板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念辞惊恐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仿佛孕育着一个微型的太阳,灼热感隔着衣物和皮肤清晰传来,但并不烫伤她,只是那能量的澎湃,让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她能“感觉”到!感觉到孩子那懵懂却强大的意识,仿佛被她刚才那汹涌的思念和恐惧所催化,无意识地释放出了属于时间锚点基因的真正力量!
这力量……在回应她!回应她对霍沉舟的呼唤!
与此同时,远在量子囚笼中的霍沉舟,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他那如履薄冰的越狱尝试。他刚刚小心翼翼地模拟出一丝时间锚点波动,试图再次干扰囚笼的能量节点。
突然!
一股远比他自己模拟出的波动强大百倍、纯粹千倍的同源能量,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道光芒,以无可阻挡之势,穿透了层层数据屏障,精准地轰击在他所在的这片扭曲时空上!
轰——!
霍沉舟的整个意识体都被这股力量震撼得几乎涣散!那不再是细微的“缝隙”,而是一道被强行撕裂开来的、短暂却宽阔的“通道”!
通过这道通道,他不仅清晰地感受到了念辞那熟悉到令他灵魂战栗的气息,更感受到了她腹中那孩子蓬勃旺盛、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生命力量!以及……包裹着他们的,那浓得化不开的恐惧、思念和不安!
“念辞!”他在意识深处嘶吼,狂喜与心痛如同冰火交织,几乎将他撕裂。是孩子!是他们的孩子爆发出力量在呼唤他!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霍沉舟没有任何犹豫,几乎耗尽了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精神力量,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数据流,沿着这道被孩子能量强行撑开的通道,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成功了!他的意识主体,在孩子的能量掩护下,短暂地、部分地脱离了量子囚笼的核心禁锢区!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触角即将触及外部数据库更自由区域的刹那——
“警报!检测到编号7794监控单位异常高能反应!能量层级突破阈值!触发一级封锁程序!”
“警报!量子囚笼-霍沉舟单元出现未知数据溢出现象!同化进程中断!启动紧急溯源及拦截协议!”
冰冷刺耳的电子警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同时在那纯白监控室和量子囚笼的外部系统中尖锐响起!
苏念辞所在的纯白空间,光芒瞬间从闪烁变成了刺眼的猩红色!无形的能量墙壁在她四周陡然增厚,压力骤增,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充满审视和敌意的“目光”(或许是扫描射线,或许是更高维度的感知),瞬间锁定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而霍沉舟那边,他刚刚挣脱出来的那部分意识,还来不及欣喜,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如同天罗地网般的数据锁链,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朝着他缠绕、绞杀而来!时空管理局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完了吗?
苏念辞脸色惨白如纸,在那恐怖的压迫力下几乎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蜷缩起来,用身体死死护住腹部。是她……是她失控的情绪和孩子爆发的能量,不仅没能救出沉舟,反而可能害了他,也暴露了他们最大的底牌……
霍沉舟的意识在数据锁链的围剿下左冲右突,如同陷入风暴中心的孤舟,岌岌可危。他感受到了念辞那边传来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和绝望。
不!不能放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念辞腹中那爆发后似乎有些力竭的能量核心,仿佛感受到了父母双双濒临绝境的危机,猛地再次 pulsate!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冲击,而是散发出一种极其柔和、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规则”意味的波动。
这波动如同水纹般荡开。
奇迹发生了。
那些疯狂缠绕向霍沉舟意识的数据锁链,在接触到这层柔和波动的瞬间,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仿佛运行逻辑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自相矛盾。而笼罩着苏念辞的猩红警报光芒和恐怖压力,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在原状,却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的压制或攻击。
这孩子的能量……不仅能撕裂屏障,似乎……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甚至小范围“定义”周围的时空规则?
这短暂的凝滞,给了霍沉舟宝贵的喘息之机!也给了苏念辞一丝从绝望深渊中抬头的时间。
然而,这异常的、能干扰系统规则的能量爆发,显然触动了时空管理局最敏感的神经。
监控室厚重的门户,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一个挺拔、孤寂的身影,逆着外面通道冰冷的光线,站在门口。
墨。
他深褐色的眼眸,不再是法庭上的威严,也不是之前面对她时的复杂挣扎,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以及……一种近乎灼热的、仿佛看到了绝世珍宝般的……狂热探究!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死死地钉在苏念辞那依旧散发着微弱能量余波的腹部。
整个空间,因为他的到来,陷入了一种比警报轰鸣时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孩子的能量爆发,引来了最危险的……“观察者”。
苏念辞抬头,对上墨那深不见底、闪烁着不明光芒的眼眸,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了冰窟。
而霍沉舟那部分逃脱的意识,在数据网络的缝隙中,也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换了一种更复杂、更叵测的形式。
墨会怎么做?将这前所未有的“钥匙”彻底掌控?还是……履行他“归零者”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