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蓝光在数据存储室中投下幽幽光芒，映照着苏念辞眼中转瞬即逝的异色。霍沉舟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的警报无声作响。
“辞辞？”他再次轻声呼唤，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苏念辞眨了眨眼，那一丝陌生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疲惫与困惑：“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刚才发生了什么？”
霍沉舟审视着她的表情，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林兆远的意识容器崩溃了。看起来我们暂时安全了。”
他扶着她站起身，两人环顾四周。服务器阵列大多已经停止运行，只有少数几台还在闪烁微光。中央控制台完全黑屏，那个显示大脑容器的全息屏也已熄灭。
“他真的...消失了吗？”苏念辞轻声问，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霍沉舟走向控制台，尝试重启系统：“我不确定。林兆远总是有备用计划。”
经过几次尝试，控制台终于重新启动，但显示的都是基础界面，所有高级功能似乎都已锁定或损坏。
“大部分数据可能已经丢失了。”霍沉舟皱眉道，“如果能有办法恢复...”
他的话突然停住，目光被控制台底部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吸引。他轻轻按压那个区域，一块面板悄然滑开，露出一个老式的物理接口和一个数据存储槽，槽内插着一枚黑色的晶体芯片。
“这是什么？”苏念辞凑近观察。
“像是某种离线备份。”霍沉舟小心地取出芯片，“看这个标识——”
芯片表面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双蛇缠绕权杖，下方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字样。
“普罗米修斯计划...”苏念辞喃喃道，“希腊神话中盗火给人类的神...”
霍沉舟的表情变得凝重：“也可能是为人类带来灾难的火种。”
他们在控制台上找到一个兼容的读取器，插入芯片。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简洁的界面，只有一个文件：《永生计划·终版》。
霍沉舟与苏念辞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文件。
全息屏上浮现出一份详尽得令人窒息的项目计划书，不仅包括技术细节，还有阶段目标、时间表、资源分配，甚至是...候选者名单。
“看这里。”苏念辞指着名单部分，声音颤抖，“我父母的名字...你的祖父...还有...”
她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霍沉舟。
霍沉舟的脸色瞬间苍白：“这不可能...我从未同意...”
“不是同意，”苏念辞轻声说，继续阅读相关说明，“是‘预选’。根据这份文件，你出生前就被选定了，因为你的基因与林兆远的意识模式有高度兼容性。”
她继续翻阅计划书，越来越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浮现出来：
林兆远不仅计划自己的永生，还打算创建一个由他控制的“新神族”——通过意识移植技术，将精选的意识植入经过基因改造的完美躯体，这些躯体则全部基于苏念辞的基因蓝本。
“所以我才这么重要...”苏念辞感到一阵恶心，“我是他理想中的‘夏娃’，所有克隆体和未来容器的基因模板。”
霍沉舟握紧拳头：“疯狂...完全疯狂...”
计划书的最后部分是最令人不安的。这里详细描述了“意识融合”协议——不是简单的意识转移，而是多个意识的混合与重组，旨在创造“超越个体的集体智慧”。
“这就是他为什么想要我们两个人。”霍沉舟的声音低沉，“我们的意识特质互补——我的逻辑与分析能力，你的情感与创造力。融合后将成为他所谓的‘完美核心’。”
苏念辞突然注意到文件底部的一个时间戳：“沉舟，看这个日期。”
霍沉舟俯身看去，瞳孔猛然收缩：“这是...昨天的日期。这意味着...”
“林兆远直到昨天还在更新这个计划。”苏念辞接完他的话，感到一阵寒意，“即使他的主要意识容器已经崩溃，他仍然在某个地方继续工作。”
他们继续翻阅文件，发现了一个加密的子文件夹，标签是“候选者评估”。经过几分钟的努力，霍沉舟成功破解了密码。
里面是数十个视频日志文件，按时间排序。最早的一个日期是三十年前。
霍沉舟点开了第一个视频。
画面中出现一个年轻得令人惊讶的林兆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眼神中充满理想主义的光彩。
“实验日志，第122天。婉清的状况持续恶化，常规治疗已经无效。父亲建议放弃，但我不能接受。必须找到方法，无论代价如何。”
视频中的林兆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声音中充满决心：“如果现有医学无法救她，我就创造新的医学。如果生命有限，我就征服死亡本身。”
苏念辞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年轻的林兆远与她认识的怪物几乎判若两人。
他们继续观看后续视频，见证了一个理想主义者如何一步步变成偏执狂的过程：
林兆远最初确实取得了突破，开发出了延缓妹妹病情的技术。但随着婉清身体状况的暂时好转，他的野心也开始膨胀。
“如果能为婉清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不能为所有人做到？”在第304天的日志中，他这样说道，“死亡不是必然，只是需要攻克的技术难题。”
霍沉舟快进了视频序列，停在了一个关键节点：五年前的某一天。
视频中的林兆远明显老了许多，眼神中的理想主义已被偏执取代：“婉清再次病危，这次所有方法都无效了。只有一个选择：在她身体死亡前转移她的意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今晚我将执行第一次完整意识转移。载体是一个克隆体，基于婉清自己的基因。如果成功，这将证明永生的可能性。”
下一个视频的日期是一周后。林兆远看起来精疲力竭但兴奋异常：“成功了！婉清的意识完全转移到了新身体中！虽然有一些...小的副作用，但总体上证明了概念的可行性！”
苏念辞与霍沉舟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副作用”是什么——林婉清的意识被扭曲、控制，变成了林兆远的傀儡。
视频日志继续展示着林兆远野心的膨胀。在成功“拯救”妹妹后，他开始将目光投向更宏大的目标：全人类的“进化”。
“个体意识的局限阻碍了进步。”在一个视频中，他宣称，“只有当所有智慧融合为一个集体意识，我们才能真正超越自我，成为更高级的存在。”
霍沉舟暂停了视频，表情凝重：“这就是他最终的目标。不是个人的永生，而是创建一个集体意识，由他作为核心控制者。”
苏念辞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而那些克隆体...那些替身...”
“都是这个集体意识的潜在容器。”霍沉舟接完她的话，“随时准备接收被‘同化’的意识。”
他们继续浏览文件，最后发现了一个标有“激活协议”的章节。这里的描述让两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根据计划，林兆远已经在全球各地秘密部署了数百个“意识传输节点”，这些节点能够发射特定频率的信号，影响人类的意识。一旦激活，这些节点将逐步“软化”大众的自我意识，为最终的意识融合做准备。
“看这个时间表。”苏念辞指着计划书的一部分，“第一阶段激活就在...三天后。”
霍沉舟立即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如果这些节点真的存在，我们或许能定位它们。”
经过几分钟的搜索，他们果然发现了一个全球网络的基础架构，节点遍布世界主要城市。更令人不安的是，大多数节点都隐藏在医疗机构和研究设施中——正是霍氏集团资助的那些机构。
“我的天...”霍沉舟喃喃道，“他利用霍家的慈善网络部署了这个系统...”
苏念辞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沉舟，看这个。”
她指向计划书的一个小注脚，上面写着：“核心控制权限需通过生物基因密钥验证。唯一匹配者：苏念辞（编号：EVE-01）。”
下面是一行更小的字：“备用验证方式：情感峰值状态下的虹膜扫描。”
霍沉舟猛地想起之前林兆远试图激发苏念辞强烈情绪的行为：“他一直试图让你达到情感峰值，不仅仅是为了解锁数据，还为了获得系统控制权。”
苏念辞感到一阵后怕：“所以当我情绪爆发时，不仅激活了我的基因潜能，还可能无意中给了他某种权限...”
他们继续研究文件，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林兆远之所以对苏念辞如此执着，不仅因为她的基因价值，还因为她的意识结构中有一个天然“防火墙”，能够抵抗意识融合的影响。而这正是创建稳定的集体意识所必需的“锚点”。
“他需要你不是因为你的顺从，而是因为你的不可控性。”霍沉舟恍然大悟，“你的独立性是维持系统稳定的关键。”
突然，控制台发出提示音——芯片中还有一个隐藏分区刚刚被解锁。霍沉舟立即尝试访问。
这个分区里只有一个文件，标题是：“致发现者”。
他们打开文件，发现是林兆远留下的一段信息：
“如果你正在阅读这份文件，那么很可能我的主要意识容器已经失效。不必庆贺，这早在计划之中。肉体终将腐朽，技术总会过时，唯有理念永恒。
“我已经播下了种子，它们将在适当的时候发芽。或许不是以我最初设想的形式，但进化从来不可预测。
“给亲爱的念辞：你一直问我为什么选中你。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你不是被选中的，而是被创造的。从你母亲偷走基因序列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扮演这个角色。不是受害者，而是先驱。
“给小舟：你很聪明，但被情感所困。我很好奇，当最终选择来临时，你会选择所爱之人的生命，还是虚无的道德？
“时间会证明一切。而现在，游戏进入了新阶段。祝你们玩得愉快。”
信息到此结束。苏念辞和霍沉舟沉默良久，被这段信息的含义所震撼。
“他预料到了这一切。”苏念辞最终打破沉默，“甚至预料到我们会找到这个芯片。”
霍沉舟的表情异常严肃：“更可怕的是，他似乎欢迎这种发展。仿佛...仿佛我们的反抗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突然，整个设施再次震动起来，比之前更加剧烈。天花板上开始掉落碎屑。
“这里要塌了！”霍沉舟拉起苏念辞，“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们匆忙拔出芯片，冲向出口。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门口时，苏念辞突然停下脚步。
“等等，”她的眼神变得恍惚，“我听到...”
“听到什么？”霍沉舟急切地问，天花板的一块混凝土险些砸中他们。
苏念辞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声音几乎像在梦游：“歌声...很美的歌声...在呼唤我...”
她的眼中，那道金属灰色的光芒再次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