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川以星辰韵律调和时炉、引动星辉疗伤的法门,虽初见成效,却如履薄冰。每一次尝试,都需将心神绷紧至极限,稍有不慎便会引动蚀魂香反噬,功亏一篑。数日下来,神魂疲惫欲死,进展却微乎其微,那被封印的魂毒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撼动分毫。
他意识到,单凭这取巧之法,或许能吊住性命,但想根除顽毒、重塑根基,无异于痴人说梦。时间法则玄奥莫测,绝非眼下他这残破之躯能够深入钻研的。必须另寻他路,先稳住基本盘。
这一日,徐巍长老例行探视,见洛九川气色虽仍差,但眼神中那股死寂之气淡去不少,心下稍安,却仍肃然告诫:“修行之道,张弛有度,切不可操之过急,尤忌根基不稳便强求玄妙。你神魂之伤非同小可,当时时以温养稳固为要。”
这番话如冷水浇头,让沉浸于时序感悟的洛九川骤然清醒。徐长老虽不知时间法则之事,但其告诫的核心却直指要害——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座地基尽毁的危楼,却妄图直接加盖琉璃金顶,实乃取死之道。
“长老教诲的是,弟子谨记。”洛九川虚心受教。
徐巍点点头,似是无意间提及:“百草经阁前三层已对你开放,其中不乏固本培元、安神定魂的基础典籍。大道至简,有时返璞归真,方能见得真章。”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番话点醒了洛九川。他之前囿于无法引气修炼,对经阁典籍兴趣寥寥。如今细想,药王谷以丹道立宗,其对肉身、气血、神魂的理解,尤其是关于“固本培元”、“调和阴阳”的底层逻辑,或许正是他眼下最需要的补充。
于是,他恳请苏半夏帮忙,从经阁取来几卷最基础的《百草纲目·气血篇》、《经络浅析》以及《安神静心要诀》。这些并非高深功法,而是药王谷弟子入门必读的奠基之学。
起初,阅读这些典籍对他仍是折磨。神魂受创,集中精神极为困难,往往看不了几行字便头晕目眩。但他咬牙坚持,将阅读本身也当作一种对心神的磨砺。他不再追求理解深奥丹理,而是专注于最朴素的认知:人体气血如何运行?经络穴位有何功用?如何通过呼吸、意念引导来安抚躁动的神魂?
渐渐地,他发现药王谷的奠基之学,虽不涉及灵力运转,却对肉身这座“庐舍”的理解达到了极致。其中关于“气血如水,经络如渠,顺其性则生,逆其性则病”、“神寓于气,气定则神安”等论述,与他凭借时序感知体察到的自身内部节律,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药王谷的法门,是从物质和能量层面(气血)去调和,最终影响精神(神);而他之前的尝试,则是直接从精神层面(时序感知)去引导,试图反作用于肉身。两条路径,一实一虚,一显一隐。
“或许……可以结合?”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再强行以星辰韵律直接冲击、净化魂毒,那太过凶险。而是转而尝试,用药王谷基础法门中描述的、最温和的气血引导意念,去小心翼翼地疏通那些被蚀魂香毒性淤塞最轻的细微经络。
过程依旧缓慢痛苦,但有了明确的典籍指引,风险大大降低。每疏通一丝,他便能感觉到气血运行顺畅一分,肉身的那股沉重滞涩感便减弱一丝。而肉身状态的些许改善,反过来又让他的心神更容易集中,对那时序感知的掌控,也似乎精细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是一个正向的循环!虽然效果微弱,却扎实可见!
更让他惊喜的是,当他按照《安神静心要诀》中的法门,进行最简单的“意守丹田”(他无灵力,守的是一种意念凝聚的状态)时,怀中的青铜时炉,竟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炉身裂纹闪烁的节奏,与他意念凝聚的频率隐隐相合,反馈出的那股冰凉能量,似乎也温顺平和了不少。
“原来如此……时炉并非只响应星辰韵律或时间法则,它同样响应‘有序’与‘宁静’的意念状态!”洛九川恍然大悟。这尊时炉,更像是一位挑剔的客人,喜欢宿主处于某种“和谐”、“稳定”的内在状态。
于是,他的日常修行变成了两部分:
白日,强忍不适,研读药王谷基础典籍,以其中法门一点点疏通经络,稳固气血,磨砺心神。
夜晚,待心神稍定,再尝试引动那微弱的时序感知,去契合窗外熟悉的星辰韵律,引动星辉,与时炉交互,获得那精纯能量的反哺。
两者相辅相成。药王谷的法门为他打下了更扎实的“地基”,让他能更安全、更持久地“接触”和“承受”时间法则与星辉之力带来的影响。而时间法则与星辉的反哺,则加速了他肉身和神魂最本源的恢复,为修炼药王谷法门提供了更好的基础。
这一日,韩文举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拿着一卷残破的兽皮:“洛兄!你看我在杂闻阁又找到了什么!这上面有些图案,跟你之前看的那星轨拓片好像有点像,但更复杂,旁边还标注了些古篆,好像叫什么‘周天星斗观想图’残篇!”
洛九川心中一动,接过兽皮。果然,上面绘制着更加繁复玄奥的星辰轨迹,旁边还有模糊的注解,提及“观想星斗,内照己身,可定神魂,蕴灵光”云云。这俨然是一种借助星辰意象来修炼神魂的法门,虽残缺,却给了他新的启发。
他将这观想图与药王谷的安神法门结合,尝试在夜间修炼时,不仅契合星辰韵律,更在识海中观想星辰轨迹,引导那星辉能量不仅滋养肉身,更温养神魂。
数日下来,他惊喜地发现,识海中那被封印的蚀魂香毒性,其躁动被进一步抑制,而他那破碎的神魂碎片,在星辉和观想之力的共同作用下,愈合的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分!
虽然距离痊愈依旧遥远,但方向已然明确:以药王谷奠基之学为舟,以星辰观想与时炉反哺为桨,徐徐渡苦海。
他不再急于求成,每日按部就班,一点点地疏通经络,一丝丝地凝聚心神,一次次地观想星轨。进步缓慢得令人发指,但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
徐巍长老再次探视时,敏锐地察觉到了洛九川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变化。不再是之前那种危险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灵光,而是一种沉静如深潭、根基渐稳的沉淀感。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赞赏,并未多言,只是留下的丹药品质,悄然提升了几分。
洛九川知道,前路依旧漫长,幽冥阁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但他更清楚,唯有脚踏实地,先修复这具破败的躯壳和神魂,才能在未来的风暴中,拥有挣扎求存的资本。时间法则的奥秘,终有一天会向他敞开大门,但绝非现在。
他静坐窗边,望向星空,目光平静。手中,那卷《经络浅析》已被翻得起了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