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封魔阵成功布下,虽然未能祛除寂灭老祖留下的烙印,但总算暂时压制住了高兰霞体内魔种的进一步侵蚀。她依旧昏迷不醒,眉心的漆黑印记与淡淡的寂灭烙印交织,如同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令人心揪。
赵战四人亦是强弩之末,各自带着不轻的伤势。静室已毁,众人移步至星辰阁防御最为严密的“星源秘殿”旁的一处疗伤静院。
接下来的数日,星盟上下笼罩在一片压抑与忙碌之中。对外严密封锁消息,对内全力救治伤员,整顿因连番变故而有些浮动的人心。高兰霞被魔种侵蚀的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最小范围,只说是修炼出了岔子,需要静养。
静院之内,气氛微妙。
赵战伤势最重,但他凭借着《万劫不灭体》的强大根基和星辰本源的滋养,恢复速度最快。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高兰霞的榻前,亲自为她渡入温和的星辰之力,温养其受损的经脉和神魂,试图缓解魔种带来的痛苦。看着高兰霞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他心中的愧疚与痛楚如同潮水般翻涌。若非他决策失误,引狼入室,又何至于让兰霞遭此大劫?
慕容倩与蓝凤凰的伤势稍轻,但也需要时间调养。两人被安排在了相邻的静室。经过舍身守护高兰霞一事,两人之间那尖锐的对立似乎缓和了不少,但百年积怨与因“血脉共鸣”而起的芥蒂,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化解。偶尔在院中相遇,也只是微微颔首,便各自避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与疏离。
然而,有些东西,却在悄然改变。
慕容倩发现自己修炼调息时,脑海中总会不经意地闪过蓝凤凰不惜损耗本源精血,击溃星璇暗算的那一幕。那份果决与牺牲,让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单纯地将蓝凤凰视为一个“竞争对手”。她甚至会不由自主地留意隔壁静室的动静,感知到蓝凤凰气息依旧有些虚浮时,心中会泛起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蓝凤凰亦然。她虽然依旧对“血脉契合”之事难以释怀,但慕容倩在危机时刻毫不犹豫挡在高兰霞身前的举动,以及此刻沉默的、不再咄咄逼人的姿态,让她心中的怨气也消散了些许。她偶尔会想起慕容倩那刚烈却坦荡的性子,比起星璇那种口蜜腹剑的阴险,似乎……也并不那么让人讨厌了。只是那份骄傲,让她无法主动示好。
中原如玉伤势最轻,她一边调息,一边利用天璇圣地的渠道,全力追查“净世琉璃炎”的线索,同时也在暗中分析着赵战与慕容倩、蓝凤凰之间那复杂难明的关系。她看得分明,经此一劫,这三人之间的纽带似乎更加坚韧,却也更加纠结。她心中那份超然物外的平静,似乎也因此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微妙的失落感悄然掠过心底。
这一日,赵战正在为高兰霞渡气,指尖星辰之力温和而持续地流淌。突然,他感觉到高兰霞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兰霞?”赵战心中一紧,连忙轻声呼唤。
高兰霞的眼皮艰难地抬起,露出一双带着迷茫与痛苦的眸子。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聚焦在赵战写满担忧的脸上。
“盟……主……”她的声音虚弱沙哑,如同蚊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怕,我们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赵战心中一喜,连忙安抚,但话未说完,却被高兰霞接下来的举动打断。
只见高兰霞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原本的迷茫渐渐被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依赖与眷恋所取代。她忽然伸出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赵战正在为她渡气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似一个重伤虚弱之人。
“赵大哥……”她换了一个从未用过的、带着哽咽与无尽委屈的称呼,泪水瞬间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别离开我……我好怕……那些黑气……它们一直在叫我……让我毁灭一切……只有你……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感觉安全……”
她一边哭泣着,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赵战的怀里寻求庇护。
赵战身体猛地一僵,被高兰霞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举动和称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话语中那份近乎偏执的依赖,这绝非平日那个冷静自持、处处以星盟为重的兰霞!
是魔种的影响!魔种在放大她内心深处潜藏的情感,扭曲她的心性!
“兰霞,你冷静点!你看清楚,我是赵战!”赵战试图让她清醒,轻轻想抽回手,却被她抓得更紧。
“不!我不要冷静!我知道是你!赵大哥……我心里……一直都有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高兰霞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泪眼朦胧地诉说着平日里绝不可能说出口的心事,那炽烈而绝望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赵战的心神。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慕容倩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安神汤药走了进来,恰好看到了榻边这“执手相看泪眼”的一幕。她脚步瞬间顿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手中的药碗微微倾斜,滚烫的药汁溅出几滴,烫红了她的手背,她却浑然未觉。
她看着高兰霞紧紧抓着赵战的手,听着她那带着哭腔的、直白而依赖的倾诉,再看到赵战那有些僵硬却并未立刻推开的态度……一股冰冷的、夹杂着刺痛与荒谬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原来……兰霞姐姐她……竟然也……
自己与蓝凤凰争了百年,却没想到,最深沉的情感,一直隐藏在最近的地方……
慕容倩猛地转过身,将药碗重重放在门口的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她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再看赵战和高兰霞一眼,径直快步离开了静室,那背影,带着一种近乎仓惶的决绝。
赵战看着慕容倩离去的身影,又看看怀中依旧哭泣依赖的高兰霞,心中一片混乱。
而这一切,都被恰好路过、本想来找赵战商议事情的蓝凤凰,隔着未关严的门缝,看了个清清楚楚。
蓝凤凰的脚步也顿住了,她看着室内那纠缠的两人,又想起方才慕容倩那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而自嘲的弧度。
呵……这局面,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魔种噬心,引出的是深埋的情感,还是……更深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