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由星骸堆积的石林盆地,前方的景象骤然一变。
仿佛踏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浓郁如实质的星雾扑面而来,视线被压缩到不足百丈。这星雾并非纯粹的水汽,而是由精纯却极度狂暴的星辰之力、破碎的空间碎片、以及万年不化的星煞怨念混合而成,形成了一片浩瀚无垠、色彩斑斓却危机四伏的“星煞之海”。
海水并非液态,而是如同流淌的、粘稠的光雾,其中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缓慢旋转的星骸碎片,以及更加危险、肉眼难辨的空间裂缝。神识在此地受到极大压制,便是林枫的混沌神识,也只能勉强延伸出千丈范围,再远便如同陷入泥沼,模糊不清。
这里,便是真正的陨星海外围,星骸葬地的尽头,也是通往陨星海核心区域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星煞雾海!
林枫与韩立立于雾海边缘,脚下是最后一块坚实的星骸陆地。前方,雾海翻涌,色彩变幻,时而呈现梦幻的星蓝,时而化作死寂的灰白,时而爆发出危险的赤红(代表高度凝聚的星煞风暴),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前辈,这雾海……”韩立脸色发白,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也能感受到雾海中传来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混乱与毁灭气息。他的神识探入不过数十丈,便如同针扎般剧痛,不得不立刻收回。
“跟紧我,收敛所有气息,真元护住心脉与识海。”林枫神色凝重了几分。这星煞雾海,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寻常筑基修士闯入,恐怕支撑不了一时三刻,便会被星煞侵蚀,真元暴走,或是不慎撞上空间裂缝,身死道消。
他心念一动,混沌道基缓缓旋转,周身那无形的力场扩张开来,将韩立也笼罩在内。力场边缘与星煞雾海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狂暴的星煞能量与混乱意志被不断吞噬、分解、转化,化作相对平和的能量流,补充着林枫的消耗。
但即便如此,维持这种程度的力场,对混沌真元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林枫取出那枚新得的暗蓝色信物晶体,握在手中。晶体散发出清凉柔和的气息,竟然能一定程度上安抚周围躁动的星煞,使得维持力场的消耗减少了约莫一成。
“果然有用。”林枫心中微定。这“巡天司”的信物,在此地如同指南针与护身符。
他没有立刻踏入雾海,而是再次取出复合残片与“七星引”。复合残片上的星路在此地变得异常清晰,笔直地指向雾海深处。而“七星引”在接触到雾海气息后,表面的七星凹陷微微发亮,与周天星辰(即便在雾海中难以窥见全貌)产生着若有若无的联系,似乎在不断微调着前进的方向。
“走。”
林枫不再犹豫,一步踏出,正式迈入星煞雾海之中。
韩立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一入雾海,压力陡增!
仿佛瞬间沉入了万丈海底,四面八方都是粘稠的阻力,耳畔充斥着无数混乱的嘶吼、低语、星辰崩灭的巨响……那是万古以来积累的星煞怨念在冲击心神。视线所及,尽是迷蒙的光雾,那些缓慢漂浮的星骸碎片,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潜伏的巨兽。
林枫全力催动混沌道基,力场稳定地维持在身周三丈范围,如同在狂暴大海中驾驶着一叶坚不可摧的孤舟。他按照“七星引”微调的方向,以及复合残片星路的指引,小心翼翼地前行。
速度很慢,每一步都需谨慎。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雾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有规律的“嗡嗡”声。
林枫眼神一凝,示意韩立停下。
只见前方百丈外,浓雾翻滚,数十只拳头大小、形如蜜蜂、却通体由暗银色金属构成、复眼闪烁着红光的奇异生物,正围绕着一块房屋大小的星骸碎片飞舞。它们振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发出那种奇异的嗡嗡声,口器锋锐,闪烁着寒光。
“星煞傀儡蜂!”韩立低呼,声音带着一丝惊惧,“据说此物是上古宗门利用星骸与煞气炼制的守卫傀儡,灵智低下,但数量众多,悍不畏死,口器能轻易穿透筑基修士的护体灵光,且体内蕴含爆裂星煞,极为难缠!”
那群星煞傀儡蜂似乎也察觉到了林枫二人的气息,嗡嗡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它们放弃了那块星骸碎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化作一道暗银色的洪流,朝着二人猛扑过来!
数量之多,足有上百只!
“后退!”林枫低喝一声,将韩立护在身后。
面对这蜂拥而来的傀儡蜂群,林枫并未慌乱。他左手依旧握着“七星引”维持方向与力场,右手万象剑胚已然在手。
但他并未施展消耗巨大的“归墟”或“虚空星刃”。
他的双眸之中,混沌之色流转,隐隐有星辉亮起。他动用了刚刚初步领悟的、源自“星轨遁空”残篇与混沌神识结合的一种运用——并非攻击,而是“洞察”!
在他的“视野”中,那蜂拥而来的并非简单的傀儡蜂,而是一团团由星煞能量与特定符文核心构成的聚合体。它们的飞行轨迹、能量流动、乃至那微小的符文核心的弱点,都在他这双“星眸”之下,变得清晰可见!
“原来如此……核心在复眼与胸腔连接处……”
林枫动了。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不退反进,主动迎向蜂群!万象剑胚化作一道道细微如丝的灰色剑光,精准无比地刺向每一只傀儡蜂那微不可查的弱点——复眼与胸腔连接的那一道细微能量缝隙!
嗤!嗤!嗤!
剑光细若游丝,却快如闪电,精准得令人发指!
每一道剑光闪过,便有一只傀儡蜂身躯猛地一僵,复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体内的星煞能量失去控制,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溃散,连自爆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缕精纯的星煞之气,被林枫的混沌力场悄然吸收。
林枫的身影在蜂群中穿梭,剑光如雨点般洒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华丽的剑招。
只有精准到极致的点杀!
如同最高明的外科医生,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精准地切除着病灶。
韩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让他感到恐惧的蜂群,在前辈面前,竟如同土鸡瓦狗,被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迅速瓦解!
不过十数息之间,上百只星煞傀儡蜂,全军覆没,化作精纯的煞气,成了林枫的补品。
林枫收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眼中那奇异的星辉缓缓隐去。
这“星眸破妄”之术,消耗的是神识与对星辰轨迹的计算力,对真元消耗反而不大。在此地神识受限的环境下,尤为实用。
“前……前辈,您刚才……”韩立忍不住问道。
“一点小手段,看破虚妄,直指本源罢了。”林枫淡淡解释了一句。他看向蜂群之前围绕的那块星骸碎片,走了过去。
这块碎片似乎有些不同,表面较为光滑,残留的纹路更加规整。
林枫以剑胚轻轻敲击碎片某处。
“咔哒。”
一声轻响,碎片侧面竟然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中,静静地躺着一卷以某种星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卷轴。
林枫拿起卷轴展开,上面并非文字,而是由星光构成的、不断变幻的图案与轨迹——这是一门名为《星煞凝甲术》的秘法,教人如何引动并操控星煞之气,在体表凝聚成具有极强防御与反伤效果的星煞战甲!虽然只是残篇,但在此地,无疑是保命的神技!
“运气不错。”林枫将卷轴收起。这《星煞凝甲术》正好可以弥补他目前防御手段相对单一的短板,尤其适合在这种星煞浓郁的环境下使用。
经过这番小小的波折与收获,两人继续前行。
星煞雾海仿佛没有尽头,危机也层出不穷。有时会遇到隐匿在雾中的、由纯粹星煞凝聚而成的“煞灵”,无形无质,专攻神魂;有时会误入一片空间极度不稳定的区域,细密的空间裂缝如同无形的刀网;有时甚至会遭遇其他同样在雾海中艰难前行的修士,双方往往警惕地对视一眼,便各自避开,不愿在这种环境下轻易启衅。
林枫凭借着混沌道基、“七星引”指引、星眸破妄以及逐渐熟练的《星煞凝甲术》(他已初步在青衫外凝聚了一层薄薄的、不断流动的暗蓝色星煞光甲),如同最老练的舵手,驾驭着孤舟,在危机四伏的雾海中,坚定地朝着星路指引的方向前进。
他心中清楚,这星煞雾海既是屏障,也是考验。能穿越此海,抵达陨星海核心区域者,无一不是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或者拥有特殊手段、强大背景之人。
而他的目标,就在雾海的彼岸。
那里,等待着他的,将是更大的机缘,以及……更可怕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