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流程是：从箱子里取出垫片，检查边缘有无毛刺，确认无误后，每十个装入一个纸袋，封口，然后码放到那边的成品区。”
马科长指着流程，说得轻描淡写，“这项任务关系到我们学校工厂的信誉和订单，希望大家认真对待，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保质保量完成！”
学生们被分成了几个小组，每组分配一箱垫片和相应数量的纸袋。
起初，新鲜感和劳动热情驱使着大家干劲十足。
车间里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垫片碰撞声和窸窸窣窣的纸袋摩擦声。
林向阳所在的小组，除了他，还有李立国、孙小梅以及另外几个同学。
他像其他人一样，挽起袖子，开始操作。
然而，刚拿起第一个垫片，他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这垫片入手粗糙，边缘明显能感觉到尖锐的毛刺，甚至有些还带有细微的裂纹或变形。
他不动声色地又拿起几个，情况大同小异。
这显然是一批品控极差、近乎于次品的零件。
“哎哟！”旁边传来孙小梅的低呼，她纤细的手指被垫片边缘的毛刺划了一下，渗出了一颗小血珠。
“这什么破垫片啊，这么扎手！”
李立国也抱怨道，他拿起两个垫片对敲，发出沉闷哑涩的声音，“听着声音都不对劲。”
抱怨声开始在其他小组也零星响起。
学生们大多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手皮虽不算娇嫩，但也经不住这样反复被尖锐毛刺刮划。
很快，不少人的手指都出现了红痕或细小的伤口，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慢，积极性大受打击。
更麻烦的是，由于垫片本身尺寸存在微小误差且边缘不规整，在装入纸袋时，常常卡住袋口，或者十个叠在一起后高低不平，难以整齐地放入成品区。
效率极其低下。
“都磨蹭什么呢！加快速度！”
马科长背着手，在各组之间巡视，看到进度缓慢，脸色沉了下来，“这点小困难就克服不了？还是不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了？”
他走到林向阳这组旁边，随手抓起几个垫片看了看，又瞥见孙小梅正在吮吸被划伤的手指，语气带着不满：
“有点毛刺很正常嘛！工人阶级的手，就是用来劳动的！克服一下！重点是完成任务！完不成任务，影响了工厂的订单，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的目光扫过林向阳，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
“林向阳同学，你可是咱们学校的‘技术能手’，修钟楼、改实验装置不是很有办法吗？在这种实际生产任务面前，更要起带头作用，带领同学们克服困难，提高效率嘛！”
这话看似鼓励，实则将压力和矛头隐隐引向了林向阳。若他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建立的“技术”形象恐怕会打折扣，甚至可能被扣上“只会纸上谈兵”的帽子。
李立国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忍着不适和烦躁，继续与那些劣质垫片“搏斗”。
车间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闷，只剩下机器单调的轰鸣和学生们带着怨气的、迟缓的操作声。
林向阳没有立刻反驳马科长，他沉默地拿起几个问题垫片，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纸袋和整个操作流程。
脑海中飞速运转，分析着问题的核心。
垫片质量差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马科长显然也不打算更换（或许这批次品本就是因某种原因不得不接收的）。
那么，突破口只能放在“如何减少垫片对操作者的伤害”以及“如何提高这套劣质零件的组装效率”上。
他回想起脑海中那些关于工具设计、人机工程学和简易模具的知识。
目光扫过车间角落堆放的废弃边角料——一些薄铁皮、木条、废弃的小弹簧等等。
一个改良现有操作方式的想法逐渐成型。
“马科长，”
林向阳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开口，“硬靠手直接接触这些毛刺零件，效率低，也容易受伤，反而影响整体进度。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做个简单的辅助工具，既能保护手，又能提高装袋的效率和整齐度。”
“辅助工具？”
马科长愣了一下，脸上写满了不信任，“就这么个简单的活，还需要什么工具？你别又异想天开，耽误时间！”
“很简单，利用废弃材料，很快就能做好。”
林向阳坚持道，目光坦然，“如果失败了，我自愿承担耽误时间的责任。但如果成功了，不仅能完成今天的任务，以后工厂再遇到类似情况，也能直接用上。”
他的自信和主动承担责任的态度，让马科长将信将疑，同时也被“以后也能用上”的说法微微打动。
毕竟，总让学生（或者工人）在这样的条件下低效率工作，也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哼，那就让你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浪费了材料又没效果，我可要严肃批评你这种脱离实际、好高骛远的思想！”
马科长最终还是松了口，但语气依旧严厉。
得到默许，林向阳立刻行动。
他走到废料堆，快速翻抹起来。很快，他找到了一块大小合适的薄铁皮，几根粗细均匀的木条，一小段弹性尚可的废弃弹簧，还有几颗螺丝。
在众人好奇、怀疑、期待交织的目光注视下，林向阳找了一处空闲的工作台，拿起工具（校办工厂基本工具还是有的）开始操作。
他首先将薄铁皮裁剪、弯折，制作了一个漏斗状的导流槽，槽口内径略大于垫片外径，但边缘都细心地向内卷起，避免划手。
这是用于规整垫片并引导其落入纸袋。
接着，他用木条制作了一个稳定的底座和一个带有手柄的压杆。
将导流槽固定在底座上，然后在压杆的顶端，巧妙地安装了那段小弹簧和一个与垫片尺寸匹配的圆形压块。
压块的作用是将叠放的垫片在袋内压实，弹簧则提供缓冲和均匀的压力，避免暴力按压导致纸袋破损或垫片变形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