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
腐骨山谷入口的瘴气在身后渐渐淡去，那股缠在衣料上、钻进鼻腔里的腐臭味终于像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南方林地独有的湿润气息。
松针的清冽混着腐叶下泥土的腥甜，还裹着几分不知名野花的浅香，让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出来的众人忍不住齐齐深吸了口气。林恩停下脚步，抬手抹掉脸颊上残留的瘴气灰末，指尖触到的皮肤终于褪去了在山谷里的冰凉，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回头望了眼那片仍被灰黑色雾气笼罩的山谷，岩壁的轮廓在正午阳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连风掠过都带着几分不敢惊扰的滞涩。
身后，守序派的十名族人正各自整理行装：有人低头检查背上的骨斧是否绑紧，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斧刃上的缺口；有人则小心翼翼地摸着腰间的兽皮袋，里面装着布鲁特意让他们带上的干粮，是用晒干的野猪肉和烤麦饼混合磨成的粉，开水冲开就能快速补充体力，袋口还细心地用藤蔓缠了三圈，生怕行军时洒出来。
“不能再走官道了。”布鲁突然开口，声音因在山谷里喊哑了还带着几分沙哑，却像淬了铁般坚定。他快步走到队伍前方，蹲下身用骨杖在松软的泥土里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一道笔直朝着正南，一道则微微偏向东南，骨杖划过的地方，泥土簌簌地滚落到两侧。“正南的官道直通艾瑞丁森林，但中途要经过两处贵族关卡，是皇族派来驻守的，专门盘查过往的‘非登记种族’。”
林恩凑过去，目光落在地上的划痕上，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腰间藏着的父亲日记。他忽然想起日记里的记载：凯伦曾在机械遗族覆灭前，为了躲避皇族的追捕走过南方官道，那一页的字迹写得格外急促，还沾着几点褐色的污渍，像是当时的血迹。
“关卡处立着三米高的木栅栏，栅栏后架着魔力检测仪，铜制的探头能捕捉到十步内非人类种族的魔力波动，食人族、德鲁伊、甚至带了魔兽血脉的佣兵都在严查之列，抓到了要么当奴隶卖，要么直接扔去喂皇家猎场的狮鹫。”
他抬头看向布鲁，语气里带着几分确认：“你走过东边的小道？”
“是族里的老萨满教我的。”布鲁的指尖在东南方向的划痕上顿了顿，眼神忽然飘向远方的密林，像是透过枝叶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场景。
“二十年前，我才十五岁，跟着父亲去艾瑞丁森林边缘换草药，那时候族里还能和外围的商队做交易。老萨满当时拄着和我现在一样的骨杖，指着东边的密林说，里面有条林间小道，是以前商队为了绕开关卡踩出来的，后来商队被皇族查得绝迹了，就只有我们食人族偶尔走几趟。”
他用骨杖轻轻敲了敲东南方向的划痕，泥土被敲出一个小坑，“这条道比官道近两天路程，而且藏在密林深处，关卡的人站在高处也看不见，但有一点要注意，小道里野兽多，尤其是入秋后，熊会在林间挖蜂蜜，野狼也会结群找食物，遇到落单的旅人就从树上扑下来。”
艾莉娅正站在一旁检查弓箭，闻言时，指尖顿了顿。她抬手将箭囊里的箭矢重新排列了一遍，把裹着自然魔力的银头箭。
挪到最外侧，那些银头箭的箭杆上还泛着淡淡的绿光，是她昨晚在山谷营地时，用指尖的自然魔力一点点裹上去的，能穿透野兽的厚皮。
“只要提前预警，野兽不算麻烦。”她将箭囊的带子紧了紧，银白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倒是关卡……如果我们绕不开，硬闯的话肯定会暴露行踪。”她转头看向林恩，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马库斯现在肯定在追查联军的动向，要是关卡的人发现我们带着食人族，说不定会立刻用传讯水晶通知皇族军队，到时候我们就成了瓮里的鳖。”
橡木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正用木杖拨弄着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被他一碰就滚落到草叶上。听到众人的对话，他抬头扬了扬手里的花：“这是‘紫星草’，花瓣揉碎了能驱蚊，晒干了磨成粉撒在地上，还能引开兔子、松鼠这些小型野兽，它们喜欢这个味道。”他小心翼翼地摘下几株，放进腰间的粗布袋子里，袋子里已经装了不少草药，鼓鼓囊囊的。
走到队伍中间时，他特意停在林恩身边：“东边的小道如果是密林，这种草能派上大用场。不过林恩，你得用枯荣感应探探路，确认里面没有人为的陷阱，比如以前商队留下的捕兽夹，那些铁夹子上还带着锈，要是被夹到，腿就废了；还有噬魂派，说不定他们早就派人在附近盯梢了。”
林恩点头，闭上眼睛，将体内的枯荣之力缓缓释放出来。淡绿色的魔力像细细的丝线，顺着他的指尖渗入地面，又像水流般朝着东边的密林蔓延开去。
他能清晰地“看见”地下的一切：低矮的灌木根系纤细，像无数根细针缠绕在腐叶里，还在微微吸收着土壤里的水分；高大的橡树根系粗壮得像水桶，深深扎进岩层缝隙，脉络里还流动着微弱的生机；还有几株藤蔓的根系带着淡淡的黑色，裹着微弱的毒性，正是之前在腐骨山谷见过的毒藤蔓，但数量很少，只在小道入口处零星长了几丛，藤蔓的尖刺上还挂着干枯的草叶。
魔力继续往前延伸，大约半里地的地方，他忽然感应到一丝微弱的金属魔力波动——不是野兽的皮毛或骨骼，是铁器特有的冷硬气息，应该是从官道关卡方向传过来的，可能是士兵的盔甲，也可能是检测仪的铜制探头。
再往东边的密林深处，魔力感应里就只剩下草木的生机了：橡树的绿意、灌木的浅绿、还有几朵藏在树根下的蘑菇，连一丝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没有，更没有噬魂派那种带着腐臭的黑色魔力残留，噬魂派的魔力就像烂掉的肉，沾到哪里，哪里的草木就会枯萎，林恩对那种气息再熟悉不过。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淡绿色光芒渐渐褪去，对众人说道：“小道里很安全，没有陷阱，也没有噬魂派的痕迹。只有入口处有几丛毒藤蔓，我们绕开就行，不用浪费时间清理。”
“那好，我们走东边。”布鲁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泥土顺着他粗糙的指缝落下来。他转头对身后的族人喊道，声音比刚才响亮了几分：“都把武器握紧！卡姆，你和洛克走前面，注意观察树上的动静，野狼最喜欢从树枝上跳下来偷袭，尤其是在下风口的地方！”
名叫卡姆的年轻食人族立刻应了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他个子不算高，但肩膀宽实，肌肉像铁块一样绷在粗布衣服下，背上背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石斧，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腰间还挂着一把骨刀，是用熊的肋骨磨成的。
他快步走到洛克身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洛克比他年长几岁，脸上还留着一道浅疤，是之前和噬魂派打架时留下的，他拍了拍卡姆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我看左边，你看右边”，随后两人脚步轻快地朝着东边的密林走去，脚步声轻得像猫。
队伍缓缓进入小道。刚踏入密林的瞬间，头顶的树冠就像撑开的巨伞，将正午的阳光严严实实地挡住，只剩下细碎的光斑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子。
踩在腐叶上，脚下传来“沙沙”的声响，软得像踩在棉花上，连脚步声都被吸走了大半。空气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两三度，风穿过树林时，带着树叶的“哗哗”声，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清脆莺啼，这和腐骨山谷里的死寂截然不同，守序派的族人们脸上的警惕渐渐淡了些，紧绷的肩膀也悄悄放了下来，有人甚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边橡树上粗糙的树皮。
“艾莉娅姐姐，精灵森林真的像传说里那样，全是会发光的树吗？”卡姆走在前面，忍不住回头问艾莉娅，眼睛亮晶晶的，像揣了两颗星星。守序派的族人大多一辈子待在腐骨山谷，连山谷外的草原都很少见，更别说传说中的精灵森林了，他问的时候，连脚步都放慢了些，生怕错过一个字。
艾莉娅忍不住笑了笑，眼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抬手拨开挡在面前的一根树枝，树枝上的露珠落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阳光恰好落在她银色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撒了一层碎银。
“星叶部落的树屋都建在千年橡树上，那些橡树粗得要五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到了晚上，橡树的叶子会慢慢发出淡绿色的光，刚开始是浅浅的，后来会变成像月光一样的浅蓝，风一吹，光点就跟着晃，像星星落在树上。”她顿了顿，声音又轻了些，“精灵族还会在树屋的窗沿上种‘月光花’，白色的花瓣边缘带着银边，开花的时候，整个部落都飘着淡淡的香味，连梦里都是香的。”
“那精灵族的弓箭真的能射穿石头吗？”另一个名叫丽娜的女食人族也凑了过来，眼睛里满是好奇。她的背上背着一把短弓，箭杆是用灌木枝削成的，还带着几分粗糙的木纹，箭头则是用磨尖的兽骨做的，顶端被磨得发亮。“我小时候听老萨满说，精灵族的弓箭手能在百步之外射中飞鸟的眼睛，还能一箭把天上的鹰射下来，是不是真的？”
“只要勤加练习，你们也能做到。”艾莉娅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银头箭，递到丽娜面前。箭杆是用艾瑞丁森林特有的“铁木”做的，颜色呈深褐色，摸上去坚硬又轻便，箭头裹着一层淡淡的绿光，是自然魔力凝结的痕迹。“你看，这支箭的箭杆是铁木做的，比普通的木头结实三倍，箭头裹了自然魔力，所以能穿透坚硬的东西，比如野兽的骨头，或者薄薄的石头。”她看着丽娜羡慕的眼神，补充道，“等我们到了星叶部落，我可以教你们怎么给箭矢注入魔力，只要多练，你们的箭也能射得又远又准。”
丽娜小心翼翼地接过箭，指尖轻轻摩挲着箭杆上的纹路，像是在摸什么宝贝。她的手指因为常年握弓，指节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碰到光滑的箭杆时，还微微顿了顿。布鲁走在后面，看着族人们难得露出的轻松表情，嘴角也悄悄上扬了几分。
自从噬魂派和马库斯勾结后，守序派的族人就一直活在恐惧和饥饿里，每天要么躲在洞穴里不敢出来，要么就得冒着危险去山谷外找食物，很久没见过他们这样眼里带着光、笑着说话的样子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林恩，声音压得很低：“谢谢你。”
林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布鲁指的是什么。他摇摇头，语气很轻却很认真：“我们是盟友，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不用谢。”他注意到布鲁的眼神有些黯淡，又追问了一句，“你担心留守营地的族人？”
布鲁的眼神果然暗了暗，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噬魂派的刀疤不会善罢甘休。我走之前让族里的老萨满带着大家加固洞穴，还在洞口设了陷阱，用藤蔓缠了毒刺，还挖了深坑，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力，“守序派的族人大多带伤，上次和噬魂派打架，好多人的伤还没好透，要是刀疤带更多人去偷袭，恐怕撑不了多久。”
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服传过去，语气坚定：“我们尽快赶到艾瑞丁森林，和精灵族汇合后，立刻派人回腐骨山谷支援。而且橡木议会的德鲁伊接到橡木信号也在赶来的路上，他们最擅长操控自然魔力，帮你们加固防御肯定没问题，到时候让他们在洞穴周围种上荆棘丛，再设个魔力屏障，刀疤就算来了也进不去。”
他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那一页没有写太多内容，只有短短的一行，却写得格外用力——“盟友不是互相猜忌，是彼此信任，共渡难关”，此刻看着布鲁眼底的担忧渐渐淡去，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橡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你们看，那是‘止血木’！”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棵直径约有一人粗的树，树干上裂开了一道缝隙，淡红色的汁液正从缝隙里慢慢渗出来，像血一样，落在地上还带着几分粘稠。橡木快步走过去，用木杖轻轻敲了敲树干，声音清脆：“这种树的汁液能止血，比止血草好用十倍，就算是深点的伤口，敷上汁液也能很快止住血。我们采一些带在身上，万一遇到野兽袭击，能及时处理伤口。”
布鲁立刻让族人拿出空的兽皮袋——那些袋子是用鹿皮做的，洗得很干净，还带着几分鹿皮的软韧。卡姆和洛克对视一眼，手脚并用地爬上树，卡姆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将树干上的汁液舀进袋子里，洛克则扶着他的腿，生怕他不小心摔下来。林恩站在树下，再次释放出枯荣感应，确认周围没有危险。
他的魔力像一张轻网，笼罩了周围十步的范围，除了几株正在缓慢生长的灌木，就只有远处草丛里的几只甲虫在爬。忽然，他注意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几串新鲜的脚印。是野猪的脚印，足有巴掌大，陷在泥土里的深度能看出野猪的重量，脚印边缘的草还带着被踩倒的新鲜痕迹，应该是早上刚留下的。
“前面有野猪活动的痕迹。”林恩收回魔力，对众人提醒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大家走的时候注意脚下，别惊动它们，野猪发起疯来，獠牙能戳穿树干。”
队伍继续前进。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太阳渐渐偏向西方，林间的光斑也变得长了些，风里的凉意又重了几分。前方突然传来卡姆的喊声，带着几分急切：“布鲁首领！前面有棵倒木挡住路了！”
众人快步走过去，只见一棵直径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倒在小道中间，树干粗壮得要两个林恩手拉手才能抱住，树干上还带着新鲜的断裂痕迹，参差不齐的断口处泛着浅色的木质，边缘还有几点焦黑，显然是前几天下暴雨时被雷劈倒的。树干上的枝桠纵横交错，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密密麻麻地挡住了整个小道，连缝隙都很少。
“得把它挪开。”布鲁绕着倒木走了一圈，眉头紧紧皱着——这棵树太粗了，单凭一两个人的力气根本挪不动。他转头对族人们说，声音里带着几分鼓劲：“卡姆、洛克，你们去左边，抓着最粗的那根枝桠；丽娜、塔克，你们去右边，找个能借力的地方；我和林恩在中间，我们一起把树干往旁边推！”
林恩走上前，将手放在树干上，枯荣魔力顺着掌心渗入树干内部，他能“看到”树干里的脉络，还有残留的生机在缓慢流动，没有虫蛀的空洞，也没有蛇或蜥蜴藏在枝桠间。他收回手，对众人点点头：“里面没危险，可以推。”
艾莉娅则快步走到倒木旁边的小山坡上，那里地势高，能看清周围的树林。她举起弓箭，弓弦拉到半满，银头箭对准了前方的密林，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片晃动的树叶：“我来警戒，你们推的时候如果有野兽过来，我会提醒你们。”
橡木走到倒木的一侧，蹲下身用木杖在树干底部挖了个小坑。泥土很松软，木杖一挖就能带出一大块。“把树干往这边推，”他指着挖好的小坑，“这里的地面软，容易挪动，推的时候能省点力气。”
众人各自站好位置：卡姆和洛克在左边，双手紧紧抓着树干上最粗的枝桠，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丽娜和塔克在右边，塔克用肩膀抵着树干，丽娜则抓着一根斜伸出来的枝桠；布鲁和林恩站在中间，布鲁双手按在树干上，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铁块；林恩则将枯荣魔力缓缓注入手臂，指尖泛起淡淡的绿光，魔力顺着他的手臂传到树干上，让原本僵硬的树干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一、二、三！”布鲁喊出口号，声音洪亮得震得周围的树叶都晃了晃。所有人一起用力，林恩能感觉到魔力顺着手臂涌向树干，手臂的肌肉因为发力而微微发酸；卡姆和洛克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像小蛇一样鼓起来，石斧般的手臂绷得紧紧的；丽娜和塔克虽然是女性，但力气也不小，塔克的肩膀抵着树干，身体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倾斜。
树干微微晃动了一下，底部的泥土簌簌地往下掉。
“再加把劲！”布鲁又喊了一声，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的腐叶上，瞬间就被吸收了。
众人再次发力，枯荣魔力在林恩的手臂里快速流动，他能感觉到树干的重量在一点点被推开，底部的泥土开始松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就在这时，艾莉娅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带着几分轻松：“左边有动静！是只小鹿，不用紧张！”
众人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又立刻重新发力。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倒木终于被推到了旁边的草丛里，落地时的震动让周围的树叶都纷纷往下掉，露出了后面畅通无阻的小道。
所有人都累得喘着粗气，卡姆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手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这树可真沉……我的胳膊都快麻了。”
林恩也靠在树干上休息，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他看着眼前重新畅通的小道，心里松了口气，要是这棵树挪不开，他们就得绕更远的路，说不定会耽误时间。布鲁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块用兽皮包裹着的兽肉干：“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走两个时辰，我们就能到小道的第一个休息点，那里有个山泉，能喝到干净的水，还能歇一晚。”
林恩接过兽肉干，打开兽皮，里面的肉干呈深褐色，表面还沾着细小的盐粒——是守序派族人用海水晒的盐腌制的，带着几分大海的咸意。他咬了一口，肉质虽然粗糙，却很有嚼劲，盐味淡淡的，刚好能压下肉干的腥味。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密林，阳光已经西斜得很厉害，透过树叶的光斑变成了暖橙色，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暖色的纱。
他又想起了父亲的日记，想起那一页里关于艾瑞丁森林的描写。
“星叶部落的精灵族穿着用树叶和藤蔓做的衣服，走路没有声音，他们擅长用自然魔力沟通，能听懂树木的语言。若想和他们结盟，需带着十足的诚意，不可隐瞒目的，精灵族最讨厌欺骗。”
林恩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怀里的日记，皮质的封面带着几分温热，他心里暗暗想：不管精灵族长老会不会怀疑我们，我都要把对抗马库斯的决心说清楚，一定要说服他们加入联军，让联军的力量更强。
“在想什么？”布鲁注意到他的神色，在他身边坐下，也拿起一块肉干咬了一口。
林恩抬头，笑了笑，眼底的坚定像淬了光：“在想艾瑞丁森林的精灵族。我们带着食人族过去，他们会不会介意？毕竟……很多种族对食人族有偏见。”
布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肯定得不容置疑：“艾莉娅是精灵族，她会帮我们说话。而且老萨满说过，精灵族是讲道理的种族，只要我们是真心对抗马库斯，是真心想保护这片土地，他们不会因为我们是食人族就拒绝。”他抬手指向小道前方，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你看，前面的树越来越高了，枝叶也越来越密，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艾瑞丁森林的边缘了，那里的树和这里不一样，都是千年以上的古树，还会散发自然魔力的光。”
林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处的树林越来越茂密，树干也越来越粗壮，枝叶间似乎真的能看到一丝淡淡的绿色光晕。那是精灵族的自然魔力在空气中流动的痕迹，像一层薄薄的雾，温柔地裹着树林。
队伍休息了片刻，又重新出发。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洒在众人身上，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卡姆和丽娜走在前面，哼起了食人族的古老歌谣，调子简单却充满力量，歌词里唱着“向着森林，向着光，向着没有战争的地方”；艾莉娅走在中间，偶尔会停下脚步，摘下几株长在路边的草药，放进腰间的布袋里；橡木则在后面整理着布袋里的紫星草，嘴里还念叨着“这些应该够用到森林边缘了，到了那里就能采新的”。
林恩走在队伍的最后，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密林，他们走过的路已经被枝叶挡住，只剩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还带着几分新鲜的气息。
他又转头看向前面的艾瑞丁森林，风里的草木气息越来越浓，隐约还能闻到精灵族特有的花香，清淡却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