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完全散去，艾瑞丁森林像被裹了层淡青色的纱。星叶草的淡绿色叶片沾着圆滚滚的晨露，在斑驳的光影里泛着细碎的光，凑近了能看见叶片上细密的绒毛，沾着的露珠顺着绒毛滑下来，滴在腐叶上，溅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泥星。
艾莉娅蹲在草丛里，指尖轻轻蹭过叶片边缘，那上面流动的微弱自然魔力，像极了小时候部落长老掌心传来的温暖——那时她发着高烧，长老把她抱在膝头，掌心贴着她的额头，魔力顺着眉心漫进身体，也是这样温温的，带着草木的清苦香。
想到这儿，她眼眶又热了几分，连忙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将三株星叶草放进用树皮编织的小篮里。篮子是她前几天编的，树皮浸过魔力水，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刚好能护住星叶草的魔力不流失。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林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蹲在一棵老橡树下整理行囊，鹿皮袋摊在腿上，里面的凝血草叶片呈深紫色，边缘带着锯齿，他伸手摸了摸，确认叶片干燥，才小心地用麻布包好，又把几块黑麦干粮归置进去。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木，眉头微蹙——刚才采星叶草时，他的枯荣感应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隐约察觉到远处植物的“情绪”在波动。
不是食人族那种混乱的破坏欲，不是藤蔓被踩断时的痛苦尖叫，也不是野兽路过时的草木警惕，而是一种带着秩序感的紧绷，像是有人用魔力裹着脚步，刻意压低气息靠近，连脚下的草叶都被强行按捺住了晃动的本能。
艾莉娅点点头，把树皮篮挎在肩上，篮绳勒得肩膀微微发沉，她伸手拂去沾在精灵斗篷上的草屑——那是件淡绿色的斗篷，边缘绣着细小的藤蔓花纹，是她成年时母亲送的，现在已经有些磨损了。“往东边走，穿过前面那片橡树林，就能到巨石苔原的边缘了。德鲁伊们说过，苔原的晨雾里会藏着魔力孢子，能帮我们掩盖气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极轻的“咻”声突然划破空气。那声音很细，却带着魔力的锐感，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林恩几乎是本能地动了。他左手拽住艾莉娅的手腕，右手揽住她的腰，猛地往旁边扑去。两人重重摔在厚厚的腐叶堆上，腐叶经年累月堆积，松松软软的，却还是免不了一阵钝痛。
艾莉娅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起身，三支裹着淡绿色魔力微光的箭矢就“笃笃笃”钉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箭杆是精灵族特有的银杉木，纹理细密，泛着淡淡的银光；箭羽是孔雀蓝的鸟类羽毛，阳光照在上面，能看见羽毛上细微的虹彩；最显眼的是箭镞，打磨得锋利无比，上面刻着细密的藤蔓花纹，藤蔓缠绕着箭镞，末端还缀着一颗小小的星叶图案——那是星叶部落卫队的标志，绝不会错。
“谁让你们动的？”
冰冷的呵斥声从树后传来，像冰粒砸在石头上，伴随着枝叶晃动的轻响。五名穿着树叶编织战甲的精灵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战甲是用千年橡树叶混合藤蔓编织的，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魔力涂层，在光线下泛着若有若无的光泽，走动时涂层流动，像水面的波纹。
为首的精灵身材高大，比旁边的精灵高出小半个头，银灰色的长发用藤蔓绳束在脑后，发尾垂在肩后，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脸颊两侧各有一道淡绿色的部落刺青，从太阳穴延伸到下颌，那是卫队队长的标志；腰间别着一把镶着月光石的短刃，刀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星叶部落的图腾，刀柄处缠绕着银色的金属丝，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武器。正是星叶部落卫队的凯伦队长。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先落在艾莉娅身上，扫过她那只装着星叶草的树皮篮，眼神冷了几分，又移到林恩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的不屑像寒风一样刮过来：“枯叶行者，你不仅私自离开部落，还敢勾结人类？长老们要是说过，外族踏进森林腹地就要废了魔力，你忘了？还是觉得有人类撑腰，就能违抗部落规矩？”
艾莉娅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后背抵住一棵老橡树的树干，树皮的粗糙感透过斗篷传过来，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她双手紧紧将树皮篮护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急促的辩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凯伦队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勾结人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死在噬魂派的食人族手里了！”
“救命恩人？”凯伦嗤笑一声，声音里的嘲讽更浓了。他往前走了两步，银杉木长弓在他手中转了个圈，动作流畅得像在玩玩具，可箭头却隐隐对准了林恩的胸口，“人类会好心救精灵？去年冬天，就是你们口中的‘好心人’，带着皇族的人砍了我们西边的百年橡树——那棵树是部落的守护树，树芯里藏着百年的魔力！他们还偷走了部落储存的魔力浆果，那些浆果是给部落里的孩子过冬用的！你忘了你妹妹莉娅是怎么受伤的？她为了抢回浆果，被人类的斧头划伤了胳膊，现在疤痕还在！”
林恩站在艾莉娅身后，悄悄握紧了拳头。指节的骨头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周围精灵卫队的敌意——有两名精灵已经拉开了弓弦，箭尖正对着他的胸口，箭镞上的魔力微光越来越亮；还有一人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树皮战甲里。
他的枯荣感应快速扫过四周，像一张无形的网撒开，能清晰地“看见”周围植物的状态：旁边的灌木叶脉紧绷，像是随时要弹起来；乔木的根系在土壤里收缩，把养分往树干里收；连地上的苔藓都紧紧贴在地面，不敢有一点晃动。
显然，这些植物都被精灵们用魔力提前标记过，只要他有异动，这些植物说不定会立刻发起攻击，藤蔓缠腿，树根破土，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他和那些人类不一样。”艾莉娅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林恩面前，绿发因为激动而微微晃动，发丝扫过脸颊，带着星叶草的淡香。
她看着凯伦，眼神里满是恳求，还有一丝倔强：“我遇到了噬魂派的食人族，他们把我困在山洞里，要不是他用腐心草的汁液迷晕了食人族，我现在已经变成他们的口粮了！腐心草有毒，人类很少有人知道怎么用，他要是想害我，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
“腐心草？”凯伦的目光落在林恩身上，带着审视，像在看一件可疑的物品。他的视线扫过林恩的手——那是人类的手，没有精灵的纤细，指缝里还沾着一点泥土，掌心有常年握东西留下的薄茧。
“一个凡躯级的人类，能知道腐心草的用法？艾莉娅，你当卫队都是傻子吗？腐心草的汁液要和月光花的蜜混合，才能迷晕人而不致命，这种用法，连部落里的年轻精灵都不一定知道，他一个人类怎么会懂？”
他身后的一名年轻精灵低声附和，那精灵看起来只有一百多岁，脸上的刺青还很淡，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冲动：“队长，长老早就说过，人类最擅长用花言巧语欺骗精灵！这小子说不定是皇族派来的奸细，故意接近艾莉娅，想打听我们部落的位置，还有森林里的魔力节点！去年皇族的人就是这样，先派奸细来探路，然后才带人来砍树的！”
“我不是奸细。”林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块浸了水的石头，沉甸甸的。
他往前站了半步，和艾莉娅并肩，目光扫过面前的五名精灵，最后落在凯伦身上：“我要去阿斯托利亚城，找皇族问清楚五年前灵植家族灭门的真相。我母亲是灵植家族的艾拉，我们家族世代守护植物，从来没有伤害过精灵。那些破坏森林的人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灵植家族？”凯伦的眼神微微一动，像平静的湖面被投了颗小石子。他的眉头松了一点，目光里多了丝回忆，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像湖面重新结冰：“那又如何？人类的内斗，与我们星叶部落无关。艾莉娅，跟我回去见长老，不然别怪我动手——长老说了，私自离部落还勾结外族，要关三个月的禁闭，没收所有魔力道具。”
说着，他抬手对着身后的卫队挥了挥。两名精灵立刻上前，脚步轻盈得像猫，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只有脚下的草叶轻轻晃动了一下。
他们伸手就要去抓艾莉娅的胳膊，手指上带着淡淡的魔力，能感觉到一丝冰凉。
“我不回去！”艾莉娅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橡树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树皮篮里的星叶草掉了一株在地上，叶片还沾着晨露，滚了两圈停在一名精灵的脚边。
那精灵没注意，往前走了一步，不小心踩在了上面。“咔嚓”一声轻响，淡绿色的叶片瞬间蔫了下去，上面的魔力波动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就消散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冷了几分。
艾莉娅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猛地扑过去想捡起那株星叶草，手指刚碰到叶片的边缘，就被那名精灵死死按住了肩膀。
精灵的力气很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疼得她皱紧了眉头。“放开我！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星叶草！我找了三天，才在这棵老橡树下找到三株！我要带回去给长老，证明枯叶行者也能为部落做事，不是只会拖后腿！”
林恩看着艾莉娅挣扎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怒意，像有团火在烧。他知道自己不是精灵卫队的对手——对方都是至少灵醒级的魔力者，能操控森林里的植物，还擅长在树林里作战，速度快，反应也快；而他只是个刚觉醒灵植操控潜力的凡躯级，连完整的魔力回路都没打通，只能勉强调动一点枯荣感应。
可他不能看着艾莉娅被带走，更不能让她辛苦找到的星叶草白费——他见过她这三天找星叶草的样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在森林里穿梭，脚被荆棘划破了也不在意，晚上还会对着篮子里的星叶草发呆，说要让长老看看，枯叶行者也有价值。
他悄悄集中精神，调动枯荣感应。眉心微微发烫，像有个小太阳在转，一股微弱的力量顺着血液流到指尖，再往下沉，钻进土壤里。
他的意识连接到刚才那株被踩烂的星叶草根系上——虽然叶片已经枯萎，但地下的根系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生命信号，像快熄灭的火苗，还在轻轻跳动。
他试着将自己的力量注入根系，一点点地喂给那丝火苗，让它重新燃起来。根系慢慢有了反应，像睡醒的蛇，顺着土壤悄悄蔓延，绕过树根，穿过石子，朝着按住艾莉娅的那名精灵的脚踝缠去。
那名精灵突然“哎哟”一声，声音里满是惊讶。
他脚下一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灌木才稳住。他低头看向地面，只见几根细小的褐色藤蔓正紧紧缠着他的靴子，藤蔓上还沾着泥土，像活的一样越缠越紧。他不由怒喝：“这小子在搞鬼！他在用魔力操控植物！”
凯伦的目光立刻锁定林恩，银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讶，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凡躯级的人类，居然能操控森林里的植物？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但惊讶很快又被愤怒取代，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更冷了：“凡躯级还敢用魔力操控植物？看来你果然是奸细，身上藏着皇族的魔力道具！不然凭你这点本事，怎么可能调动森林里的植物力量！”
他抬手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特制的箭矢。这支箭和其他的不一样，箭杆更粗，箭镞上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石头，石头表面光滑，泛着冷光——那是能压制魔力的“禁魔石”。只要这支箭射中林恩，他身上的魔力就会被禁魔石吸收，枯荣感应和刚觉醒的灵植操控能力，都会暂时失效，变成一个普通的人类。
“凯伦队长，别射他！”艾莉娅急得大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冰凉一片。她拼命想挣脱精灵的束缚，肩膀用力晃动，斗篷都滑下来了一半：“他的能力是天生的，不是皇族的道具！我见过他用枯荣感应和植物说话，他能知道哪里有草药，哪里有危险，这是灵植家族的能力，不是皇族的！”
凯伦根本不听，他拉满长弓，手臂上的肌肉绷紧，战甲上的魔力涂层因为魔力的流动而变得更亮。禁魔石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箭尖稳稳地瞄准了林恩的胸口——那里是人类心脏的位置，也是魔力聚集的地方，射中了，效果最好。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艾莉娅的哭声、精灵卫队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变得格外清晰，像被放大了无数倍，钻进耳朵里，让人心里发慌。
林恩的心跳得飞快，像有只兔子在胸腔里乱撞。他能感觉到箭镞上那股压制魔力的气息，像一块巨大的磁铁，要把他身上的魔力都吸走。
他试着调动枯荣感应，想让周围的植物帮忙，可那些植物都被精灵的魔力压制着，根本动不了，只能传来微弱的“害怕”情绪。他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一箭——精灵的箭速太快，尤其是灵醒级的精灵，拉弓射箭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母亲留下的那枚吊坠。昨天晚上在篝火旁，艾莉娅还拿着吊坠看了很久，说吊坠上的灵植花纹很像星叶部落古籍里记载的“共生纹”，是很久以前精灵族和灵植家族友好往来的标志，那时精灵会给灵植家族提供魔力，灵植家族会给精灵族培育草药，两族像一家人一样。
他猛地伸手摸向脖子，手指穿过粗麻绳，抓住那枚用青铜打造的吊坠，用力拽了出来。吊坠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的藤蔓花纹仿佛活了过来，藤蔓的纹路里慢慢亮起淡绿色的微光，和精灵卫队战甲上的花纹隐隐呼应——战甲上的花纹也跟着亮了起来，像是在和吊坠对话。
“你看这个！”林恩将吊坠举起来，对着凯伦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我母亲是灵植家族的艾拉！她从来没有伤害过精灵！五年前灵植家族灭门，根本不是因为偷了王室的魔力结晶，是皇族想抢我们家族的植物秘术，他们怕我们家族和精灵族合作，所以才诬陷我们，杀了我们全家！”
凯伦拉弓的手顿住了，弓弦还绷得紧紧的，却没有放箭。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林恩手中的吊坠，银灰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像看到了什么让他不敢相信的东西。他往前走了两步，脚步有些急促，甚至忘了保持精灵的优雅。
他仔细打量着那枚吊坠上的共生纹，手指微微颤抖——他小时候跟着长老去过一次灵植家族的庄园，那时他才五十多岁，还是个小精灵。
他见过艾拉夫人，那位夫人穿着淡绿色的裙子，脖子上就戴着这样一枚吊坠，吊坠在阳光下亮着，夫人还笑着给了他一颗魔力浆果，说那是用精灵族的魔力培育的，特别甜。
“这……这是艾拉夫人的吊坠？”凯伦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里面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怀念。
他的目光从吊坠移到林恩脸上，仔细看着林恩的眉眼——林恩的眼睛很像艾拉夫人，都是那种带着温和的棕色，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细纹，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有几分像。
按住艾莉娅的精灵也松了手，力道明显轻了很多。他看着吊坠，眼神里满是惊讶——他也听说过灵植家族和艾拉夫人的故事，部落里的老精灵经常说，艾拉夫人是个好人，当年部落遇到魔力衰退，是艾拉夫人送来的草药，救了很多精灵的命。
年轻精灵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里的敌意少了几分，多了些疑惑，还有一丝动摇——如果这人类真的是艾拉夫人的儿子，那他应该不是奸细吧？
艾莉娅趁机挣脱出来，快步跑到林恩身边，蹲下身捡起地上那株被踩烂的星叶草。叶片已经完全蔫了，魔力也没了，她心疼地捏着叶片，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叶片上，晕开一点湿痕。
她抬头看向凯伦，声音带着一丝恳求，还有一丝期待：“凯伦队长，你认识艾拉夫人对不对？林恩说的是真的，他不是奸细，他只是想去找皇族报仇，为灵植家族讨个公道。”
凯伦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吊坠看了很久，又看了看林恩认真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谎言，只有坚定和愤怒；还有艾莉娅手里那株蔫掉的星叶草，叶片上还能看到艾莉娅的指印，显然是被精心呵护过的。
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的冷漠少了几分。他知道艾莉娅从来不会撒谎，这孩子从小就老实，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更知道艾拉夫人当年对星叶部落有多友好——灵植家族曾多次给部落提供珍贵的草药，帮他们度过了两次严重的魔力衰退，其中一次，连长老都快撑不住了，是艾拉夫人亲自送来的“续命草”，才救了长老的命。
但他毕竟是部落卫队的队长，要遵守长老的命令。
长老说过，不能相信任何人类，尤其是和皇族有关的人类。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放下了长弓，弓弦“嗡”的一声弹回来，带着一丝魔力的余波。
他对着卫队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把箭收起来。”
然后，他看向林恩和艾莉娅，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严肃，像在下达最后的命令：“长老不会轻易相信人类的话，我也不能放你们回部落——部落的规矩不能破。给你们半天时间，太阳升到正头顶之前，必须离开艾瑞丁森林，往巨石苔原方向走，不要再踏入森林一步。如果半天后我们还在森林里看到你们，不管你们是谁，我都会按部落规矩处理，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艾莉娅听到这话，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眼睛亮了起来，像看到了希望。
她连忙拉着林恩的胳膊点头，力道之大，差点把林恩拽得一个趔趄：“我们马上走！谢谢凯伦队长！我们肯定在太阳升到正头顶之前离开森林，绝对不回来添麻烦！”
林恩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对着凯伦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感激：“多谢。”
凯伦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对着卫队吩咐：“我们在这附近巡逻，盯着他们离开森林，别让他们走回头路，也别让森林里的野兽伤了他们。”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林恩手中的吊坠，眼神复杂，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担忧什么。然后他便带着精灵们退到了树后，树叶自动合拢，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两道警惕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林恩和艾莉娅身上。
艾莉娅赶紧捡起地上的星叶草，小心翼翼地放进树皮篮里，用麻布轻轻盖在上面，生怕再弄坏了。她拉着林恩的胳膊往东边走，脚步又快又轻，像一阵风：“快，我们得在半天内走出森林。太阳现在刚升到树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要是被凯伦队长反悔，或者长老派其他卫队来，我们就麻烦了。”
林恩点点头，将吊坠重新挂回脖子上，贴在胸口。青铜的吊坠带着体温，暖暖的，让他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刚才的对峙让他明白，光有勇气是不够的，他还需要更强的力量——不仅是为了给家族复仇，查清五年前的真相，也是为了能保护身边的人，比如艾莉娅，比如以后可能遇到的其他朋友。
如果刚才他的魔力再强一点，就不用靠吊坠解围，也不用让艾莉娅那么担心了。
两人快步穿过橡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光斑，随着脚步移动，光斑也在身上晃来晃去。
身后精灵卫队的目光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们，虽然看不见人，但能感觉到那股注视的力量，让他们不敢放慢脚步。林恩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凯伦正站在一棵橡树的枝桠上，银灰色的长发在风里飘着，像一缕青烟。
他手里的长弓已经收了起来，背在身后，但那道审视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他们的背影，像在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会离开。
“别回头了，快走。”艾莉娅拉了拉林恩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还有一丝后怕，“还好你有艾拉夫人的吊坠，不然我们今天肯定走不了。凯伦队长虽然严厉，但他心里还是记得艾拉夫人的好，不然他根本不会给我们半天时间，直接就把我们抓回部落了。”
林恩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茂密的树林深处。橡树的枝叶越来越稀疏，远处能看到一点灰白色的土地——那是巨石苔原的边缘。他知道，离开艾瑞丁森林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巨石苔原，还有遥远的阿斯托利亚城，等着他的，只会是更多的危险。
巨石苔原里有魔力风暴，还有会吃人的魔化野兽；阿斯托利亚城里有皇族的卫兵，还有当年参与灭门的凶手。
但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心里的决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他一定要找到父亲，父亲当年在灭门时失踪了，说不定还活着；他一定要查清真相，让皇族为当年的罪行付出代价；他一定要为母亲和灵植家族，讨回一个公道。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橡树林的尽头，像被树林吞没了一样。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轻轻飘落在刚才那株被踩烂的星叶草旁，盖住了那片蔫掉的叶片。
远处，凯伦从树枝上跳下来，动作轻盈得像片叶子，落地时没有一点声音。
他看着林恩和艾莉娅离开的方向，低声自语：“艾拉夫人的儿子……希望你真的能改变些什么，希望你能查清真相，也希望……人类和精灵，能再回到以前那样友好的日子。”
说完，他对着身后的卫队招了招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严肃：“我们也走吧，回去向长老汇报情况。就说艾莉娅和那人类已经离开森林，往巨石苔原去了，我已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微弱的魔力标记，要是他们再回来，我们能立刻察觉到。”
五名精灵的身影再次隐入树林，树叶合拢，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有空气中淡淡的魔力波动，还有地上那三支钉过的箭孔，证明他们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