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杂役院的清晨，是在一片压抑的寂静和若有若无的异味中开始的。
林越握着一把比他个头矮不了多少的破旧竹扫帚，站在那排低矮、散发着浓郁“生活气息”的茅房前，内心是崩溃的。
前世他虽然是个社畜，但好歹也是在窗明几净、至少表面光鲜的写字楼里敲代码。谁能想到，穿越之后，迎接他的第一份正式工作，竟然是——扫茅房！
“炼气一层废柴林越，负责甲字区域茅房清扫，每日早晚各一次，不得有误！清扫完毕，去后院水井打水冲洗，污物运至后山指定地点倾倒！听明白了没有？”一个尖嘴猴腮、名叫李四的杂役，显然是王虎的狗腿子，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给林越分配任务，语气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明、明白了，李哥。”林越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充分演绎着一个初来乍到、胆小如鼠的废物形象。他紧紧攥着扫帚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里却在疯狂腹诽：“甲字区域……听起来挺霸气，结果就是核心茅房区？还有这工作流程，真是‘细致入微’啊！系统，你确定这是修仙，不是大型宗门卫生管理模拟器？”
【系统提示：宿主正处于新手适应期，请保持低调，努力完成系统任务，实力提升方是王道。】
得，又被系统教育了。林越认命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扫帚，迈向了他人生的“新战场”。
接下来的三天，林越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底层杂役的艰辛”。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顶着星辰和露水开始他“有味道”的工作。竹扫帚粗糙，常常磨得他手心起泡；茅房内的气味更是极具冲击力，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数次差点当场呕吐。这具身体本就看似孱弱，高强度（对他而言）的体力劳动更是让他每天都腰酸背痛，回到那间挤了十几个杂役、空气污浊的大通铺时，几乎都是倒头就睡。
伙食更是差得令人发指。所谓的“灵米”，不过是掺杂了大量普通糙米、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饭食，而且分量极少。每次吃饭，王虎和他那几个手下都会理所当然地克扣林越和其他几个看起来好欺负的杂役的份额。
“废物吃那么多灵米有什么用？浪费宗门资源！”王虎通常会一边将林越碗里本就少得可怜的灵米扒拉走大半，一边理直气壮地说道。
林越每次都装作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委屈巴巴地抱着只剩下几口饭的破碗，小声道：“虎哥说的是，我、我少吃点没关系……”
周围其他杂役或麻木，或幸灾乐祸，或同病相怜却不敢出声，看向林越的目光大多带着鄙夷——“真是软蛋一个！”
林越对此浑不在意，甚至在心里偷笑。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那个即将到来的奖励。
除了被克扣口粮，他还时常被其他杂役使唤跑腿。
“林越，去给我打盆水来！”
“废物，帮我把衣服洗了！”
“小子，去库房领一下这个月的皂角，快点！”
林越来者不拒，一律装作懵懂听话的样子，迈着看似虚浮的脚步，忙前忙后。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炼气一层废物”的人设必须立住，任何一点反抗或者不满，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就当是锻炼身体，熟悉环境了。”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终于，在顶着“炼气一层废柴”标签，兢兢业业（表面）打扫了三天茅房，并且完美扮演了一个受气包角色之后，他期待已久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在脑海中清脆地响起：
【叮！新手任务：装怂混入杂役院，后续适应期完成度100%！】
【任务奖励正式发放：解锁真实修为——筑基初期！混沌体质初步激活！《基础吐纳法》（圆满）！】
来了！
几乎是提示音落下的瞬间，一股远比三天前踏入杂役院时更加强大、更加精纯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猛地从他丹田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汹涌澎湃，却又温和无比，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原本因为劳累而酸痛的肌肉瞬间得到缓解，疲惫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力量感。体内那些细微的、之前无法察觉的暗伤和堵塞，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如同冰雪消融，纷纷化开。
他下意识地内视丹田。
只见之前那鸽子蛋大小的淡金色气旋，此刻已经膨胀了数倍，如同一个微型的金色星云，在丹田中央缓缓旋转，凝实而厚重。气旋之中，灵力充盈欲溢，散发着远超炼气期的灵压！这才是真正的筑基初期！与系统之前伪装的“炼气一层”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周围的天地灵气，似乎对他更加亲近了，哪怕他不主动运转功法，也有极其微弱的灵气，自发地透过皮肤毛孔，渗入他的体内，被那金色气旋吸收。这应该就是“混沌体质初步激活”的效果？虽然还很微弱，但已经显露出其不凡的潜力。
而《基础吐纳法》（圆满）的境界，更是让他对灵力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他感觉自己呼吸之间，都能隐隐契合某种天地韵律，效率远超普通修士。
林越强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努力维持着脸上那副“我很虚弱，我很疲惫”的表情。他趁着打扫茅房角落、无人注意的间隙，偷偷尝试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力。
心念微动，丹田内的金色气旋便轻轻一颤，一股精纯的灵力立刻顺着经脉流淌而出，如臂指使，顺畅无比。这股灵力浑厚而绵长，远非炼气期那稀薄的气感可比。他甚至感觉，如果现在让他全力出手，一拳打死一头牛都毫无压力（当然，他绝不会这么做）。
“这就是筑基期的力量吗……”林越心中激动万分，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扫三天茅房换一个筑基初期，这波……好像也不亏？”
至少，有了这份实力打底，在这杂役院里，他真正的安全有了基本保障。虽然明面上还得继续装怂，但至少心里有底了。
时近正午，林越完成了上午的清扫任务，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溜达到了杂役院后山那片相对僻静的杂草堆附近。这里是他在过去三天里发现的，为数不多的可以暂时避开旁人目光的“摸鱼”地点。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干净树叶包裹着的东西——那是他昨天帮一个负责厨房杂役的老头搬了点东西，对方偷偷塞给他的一颗最低等的“青灵果”，算是他穿越以来得到的唯一零嘴。他舍不得一次吃完，昨天只啃了一小半，剩下的藏了起来。
此刻，他背靠着一块大石头，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拿出那半颗青灵果，准备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惬意时光。果子虽然灵气稀薄，但入口清甜，汁水充沛，对于吃了三天猪食般的饭食的林越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他正眯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啃着果子，心里盘算着以后怎么利用混沌体质和圆满的《基础吐纳法》偷偷加速修炼，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林越心中猛地一凛！筑基期的灵觉让他感知到了一股不弱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他下意识就想把果子藏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已经晚了。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惊鸿般翩然落下，轻盈地站在他不远处。裙裾微扬，带起一阵淡淡的、清冷的幽香，瞬间冲散了周围那若有若无的异味。
来人正是他三天前惊鸿一瞥的内门师姐——苏清瑶！
她似乎也没料到这偏僻的后山杂役区域会有人，尤其是还在茅房附近。她秀眉微蹙，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恰好看到了手里拿着半颗果子、嘴巴还保持着咀嚼动作、整个人僵在原地的林越。
四目相对。
林越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清楚地看到苏清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了他手中那半颗明显是偷藏起来的青灵果上。
“噗通！”
极度的紧张和一种被“抓包”的尴尬，让林越手一抖，那半颗珍贵的青灵果直接掉在了地上，还滚了两圈，沾上了泥土。
“啊！”林越惊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筑基修士的体面了（反正也没人知道），连忙手忙脚乱地弯腰把果子捡起来，用袖子拼命地擦拭上面的泥土，脸上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师、师姐！对、对不起！我、我这就扔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吃了！我、我……”
他语无伦次，看起来就像是个做错了事被当场逮住、吓得魂不附体的小杂役。
苏清瑶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用力擦拭果子的狼狈模样，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她能感觉到，这个杂役身上的灵力波动微弱得可怜，确实是炼气一层，而且状态虚浮，显然是资质极差、勉强入门的那种。看他那面黄肌瘦（林越：我只是还没适应！）、为半颗最低等灵果惶恐不已的样子，在杂役院的日子想必极为艰难。
她修炼的《冰心剑诀》近日到了关键处，灵力运转偶尔会出一丝细微的岔子，导致心烦气躁，需用“清心草”辅助平复。内门药圃的清心草尚未成熟，她才不得已来后山寻找野生的。
目光扫过林越那因为用力擦拭而有些发红的手指，以及他身后那排茅房，苏清瑶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茅房浊气重，长期在此劳作，若心志不坚，极易影响心绪，甚至阻碍本就微末的修行。
她沉默了片刻，就在林越以为这位清冷如仙的师姐会不屑一顾地转身离开，或者训斥他几句时，她却忽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株叶片细长、呈淡青色、散发着宁静祥和气息的药草。
“拿去。”苏清瑶的声音清冽，如同山间冷泉，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将那株药草递到林越面前，“茅房浊气重，此物名为清心草，有静心凝神之效。置于身边，可免修炼时被外邪所扰。”
林越彻底愣住了，擦拭果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呆呆地看着那株递到眼前的清心草，又抬头看了看苏清瑶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在此刻显得不那么遥远的清丽脸庞。
“师、师姐……这、这太贵重了……我……”林越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这跟他预想的剧本不一样啊！按照套路，这种高冷仙子不是应该对底层杂役不屑一顾吗？怎么会……
“拿着。”苏清瑶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她似乎并不想多言，将清心草往前又递了递。
林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在身上擦了擦手（虽然果子没擦干净，手倒是更脏了），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那株带着淡淡凉意的清心草，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多、多谢师姐！”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苏清瑶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身形一动，便已化作一道白色剑光，冲天而起，瞬息间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林越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株清心草和那半颗脏了的青灵果，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微风吹过，带来山林间的清新气息，也带来了手中清心草那独特的、能让人心神宁静的淡淡药香。
许久，林越才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株翠绿的药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容。
“这位苏清瑶师姐……”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外表冷冰冰的，心肠倒是挺软的。”
他将那半颗脏了的青灵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舍得扔，小心地用树叶重新包好塞回怀里。然后，他举起那株清心草，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清凉的气息直透脑海，让他因连日劳累而有些昏沉的头脑都为之一清。
“真是个好人啊……”林越喃喃道，将清心草郑重地收进了怀里，贴身处放好。
【系统提示：获得关键人物苏清瑶的馈赠，“清冷师姐外冷内热”初印象已记录。清心草可辅助修炼，避免走火入魔。】
听着系统的提示，林越心情复杂地笑了笑。他重新拿起靠在石头边的扫帚，看了一眼那排茅房，又望了望苏清瑶离去的方向。
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至少，在这冰冷残酷的修仙世界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温暖。
虽然，他依旧是个需要扫茅房的“废柴杂役”。
但，谁知道呢？咸鱼，也有翻身的可能，对吧？
他扛起扫帚，朝着杂役院走去，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