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她盯着两人瞧了半晌,小手挠了挠发髻,脆生生开口:“二位不是一对夫妻吗?我瞧着哥哥姐姐郎才女貌,实在般配,还当是一对呢。”
她吐了吐舌头,又道:“我这眼睛今日已认错好几对了,不过我有个本事,断不会看错,这位哥哥看姐姐的眼神里,藏着满当当的情意呢,姐姐好福气,哥哥长得也是俊俏,而且看着挺可靠的。”
南鸢听着小女孩的这一番话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小姑娘,那你的眼神可不太好。”
沈望不仅不可靠,而且……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他对阿春也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一个从来不轻易对人敞开心扉的暴君,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短短只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宫女,如果沈望真的那么容易动感情,自己就不会当年苦苦的攻略了他三年。
沈望从不轻易相信他人。
更从不会轻易的爱上一个人。
“这些花我全部买了。”
沈望把钱袋子扔到小女孩的手上,小女孩眼睛亮亮的,说了几声谢谢,把花放到沈望手里便跑了。
然后又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急匆匆的跑回来,差点被石头绊道,南鸢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扶住她,可是小女孩的手不小心的扯到了她的面纱。
半张脸都露了出来。
南鸢赶紧的重新把面纱系好,眼神颤抖的抬头看向沈望,沈望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着他手里的那一大束花。
心脏砰砰砰的跳得很快。
不是因为自己紧张。
这是沈望的心跳声。
他怎么了?
而且自己刚刚明明感觉到沈望是看向自己这边来的,可是当自己在抬头的时候,沈望只是在看着那个花,心跳不由的加速。
“你是仙女吗?你的模样好生好看!”
南鸢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你非得说阿春长得非常非常好看,像仙女,这句话真的挺假的,自己就是要普通一些。
小女孩明明就是刚刚看清了自己的脸。
这张还没有上易容术的脸。
南鸢顾不得沈望为什么会突然间心跳加速了:“你这小姑娘真会开玩笑,是这位公子买了你的花,嘴甜的话也要对这个公子嘴甜呀。”
小女孩眼珠子转一转,把南鸢招呼着弯下点腰,想要在她耳边说些秘密。
南鸢虽然不理解,但也是乖乖的弯下腰来,小女孩在她耳边说道:“我的眼神很好的,这个哥哥绝对绝对绝对喜欢你。”
南鸢真一点都听不得这些,更害怕沈望听到这些会误会自己对他感兴趣。
刚解释来着,小女孩已经跑了。
沈望把那一大束花全部塞到南鸢的手中,与其说的好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些花我拿着没用,给你了。”
“沈公子当真是心善,见不得小姑娘深夜叫卖,这才将花全买下,好让她早些归家。这般胸襟,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
她说着,还故意作势要屈膝行礼,眼底却藏着几分试探。
沈望却没接她的话,只盯着她怀里的花,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冷哼,语气里竟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闷意:“你到底有没有心?”
——阿鸢。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南鸢的面纱,他刚刚就是看清了南鸢面纱下面的那张脸,他故意说那两盏茶时间的期限,他也知道在偏殿躲在假山的佳人,他也知道沈南昭一直在给南鸢写信,她也知道南鸢刚刚跑来跑去就是为了用自己真实的脸见沈南昭。
他也知道南鸢戴面纱是因为来不及易容。
他不会认错自己的妻子。
不管是戴面纱的时候,还是易容术装腔作势的她,自己都不会认错的。
他本该恨她的。
恨她十年前不告而别,恨她如今顶着旁人的身份靠近自己,可当那半张熟悉的脸撞进眼底时,所有的恨意都被瞬间冲散,只剩下心底疯狂滋生的占有欲。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都在发烫,只想上前将那碍事的面纱彻底扯掉,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场游戏还得继续。
他会让南鸢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永远。
可是——
他就是想问南鸢,她到底有没有心。
她对自己可还有爱?
南鸢被他那句“有没有心”问得一怔,怀里的花仿佛也重了几分。
她哈哈的笑了两声,“人没有心是会死的。”
沈望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南鸢自己也觉得不好笑。
“你会喜欢宋云讽吗?”
沈望突然间来那么一句,把南鸢问的措手不及,就是因为自己经常和宋云讽玩吗?
南鸢好像想明白一些事儿了:“宋云讽今日之所以失约,是因为你?”
“所以你今日带着沈南昭出宫,就是为了去见宋云讽?我把他赶出宫去,你怪我?”
沈望一步步的靠近,直至把南鸢堵在墙角。
南鸢摇头:“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觉得我恶心?”
就像你十年前跳下城楼的时候,对我说的,我恶心,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当真是一点心都没有!”
这十年,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想起的都是她不顾一切的跳下城楼的身影。
他翻遍了他们曾去过的每一处地方,却连她的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他常常对着空无一人的寝殿自问,到底是哪里错了?是自己做不了明君吗?所以她要离开自己,是因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她失望了吗?
可想来想去,只剩下自嘲。
他曾以为他们的海誓山盟是世间最真的承诺,她曾说要陪他看遍万里江山,还跟他说一起淋过雪,也算是共过白头,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哪怕变成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公公老婆婆。
可如今看来,那些话不过是她随口编造的笑话,他的执着与深情,在她眼中或许廉价得可笑。
后来他开始用政务麻痹自己,成了世人眼中冷漠无情的暴君。
可没有人知道,每一次看到沈南昭那张和妻子长得如此相似的一张,他的痛苦与思念像一个锋利的爪牙紧紧的捏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