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轻纱窗帘,在苏晚意眼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醒得比平日更早,一夜浅眠,脑海中反复萦绕着陆寒州提及要回陆家大宅时,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凝重。陆家老爷子,那位在商海沉浮数十载、以铁腕着称的长者,此刻召他回去,绝不仅仅是叙天伦之乐那么简单。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庭院中渐次苏醒的生机,心中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陆寒州的身体状况已是悬在心头的利剑,如今再加上陆家内部可能存在的暗流,让她无法安心。
另一边,陆氏总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陆寒州早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待批文件和高管汇报,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股市曲线。他专注地处理着事务,下达指令清晰果断,仿佛昨夜那个在餐厅流露出片刻脆弱的人只是幻影。
只有在他偶尔停下笔,指尖用力按压眉心,或是端起水杯时那过于平稳(仿佛在极力控制颤抖)的动作间,才能窥见一丝勉强支撑的痕迹。助理送来的特浓咖啡,他只喝了一口便推开,转而拿起苏晚意昨晚给他的那个保温杯,里面是她今早特意让苏家佣人送来的、新煲的温补药膳汤。
上午的会议冗长而激烈,涉及一个重要的跨国合作项目。陆寒州坐在主位,听着下属的汇报,时而提出精准犀利的质问,将几个试图蒙混过关的高管逼得冷汗涔涔。他气场强大,掌控着全场,无人能察觉他挺括的西装下,后背已被一层细密的虚汗浸湿。
会议间隙,他回到办公室,反手锁上门,几乎是踉跄着走到沙发旁坐下。胸口传来阵阵隐痛,如同有细小的冰锥在里面缓慢搅动,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他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额角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个白色的小药瓶,抖出两粒药片,没有用水,直接干咽了下去。药片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静静等待着药力生效,平复那蚀骨的不适。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出警报,“幽蓝之心”的能量净化了“蚀骨金芒”的毒性,但那场对抗本身,以及后续为了稳定苏晚意吸收传承能量而过度透支的精神力,似乎触及了更深的根基。老爷子这个时候叫他回去,恐怕……也与察觉到了什么有关。
下午,陆寒州准时抵达那座位于半山、气势恢宏却也显得格外冷清的陆家大宅。宅子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飞檐斗拱,庭院深深,每一处都透着百年世家的底蕴与疏离。管家恭敬地引他入内,穿过重重回廊,来到老爷子独居的“静心斋”。
书房里燃着淡淡的檀香,陆老爷子陆擎渊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虽年逾古稀,鬓发染霜,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不怒自威。他看着走进来的孙子,目光在他略显清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爷爷。”陆寒州恭敬地问候,姿态不卑不亢。
“坐。”陆擎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沉稳,“这趟出去,动静不小。”
陆寒州心中了然,知道老爷子必然已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了部分情况。“处理了一些私事,也让您担心了。”他避重就轻。
陆擎渊哼了一声,没有追问细节,话锋却陡然一转:“我听说,你和苏家那个丫头,走得很近?”他的目光带着审视,“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陆寒州迎上爷爷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是。我认定她了。”
“认定?”陆擎渊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陆家的继承人,婚姻从来不是儿戏。苏家门第尚可,但那丫头,牵扯甚多,你确定她能担得起陆家主母的责任?而不是……成为你的拖累?”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陆寒州的眸光瞬间冷了下去,周身气息也变得凛冽:“爷爷,晚意是我的选择,与陆家门第无关。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是拖累,是我认定的伴侣,是可以与我并肩同行的人。”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陆擎渊盯着他看了半晌,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的翅膀硬了。”他话锋再次一转,目光如炬地落在陆寒州身上,“那你的身体呢?还能硬气得起来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陆寒州耳边。他猛地抬眼,对上爷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原来,老爷子召他回来,重点在这里。他知道了,至少知道了一部分。
陆寒州放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收紧,指节泛白,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劳爷爷挂心,只是有些疲惫,休养几日便无碍。”
“无碍?”陆擎渊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历经世事的冷冽,“陆家这艘船,掌舵人不能有任何闪失。你最好是真的无碍。”他没有再逼问,但那眼神里的警告与审视,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接下来的谈话,转向了公司几个核心项目,爷孙俩如同高手过招,言语间机锋暗藏。陆寒州强撑着精神,应对得滴水不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内的隐痛又开始阵阵加剧,药效似乎在慢慢过去。
从静心斋出来,穿过寂静的庭院,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陆寒州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与束缚的深宅大院,目光复杂。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利落地驶离了陆家大宅。
他需要立刻见到苏晚意。只有在她身边,那颗被家族利益、自身健康阴影笼罩的心,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与温暖。他拿出手机,正准备拨通她的号码,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从胸腔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眼前瞬间一黑,握着方向盘的手失控地一滑——
车子在空旷的山道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险险擦着护栏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