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号”缓缓驶离那片被命名为“幽蓝之心”的神秘海域,身后的浓雾如同闭合的幕布,再次将那片蕴藏着新生奥秘的水域隔绝于世。船上的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虽然依旧肃穆,却少了几分对未知的恐惧,多了几分使命达成的沉重与归家的迫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丝见证奇迹后的振奋。
苏晚意站在船尾甲板,久久凝视着那片逐渐被迷雾吞噬的幽蓝光芒,直到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视野中。她手中紧握着那枚玉坠,感受着其中新增的、与“幽蓝之心”同源的微光,以及那一丝若有若无、如同芒刺在背的冰冷悸动。母亲最后的传承与警示,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却也让她前行的道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陆寒州安排好了返航的各项事宜后,来到了她身边。他没有打扰她的凝望,只是默默地将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与她并肩而立,共同望向那片他们共同征服又共同守护的禁忌之海。海风吹拂着他的黑发,也吹动了她额前的几缕青丝。
“都安排好了?”苏晚意轻声问,没有回头。
“嗯,航线已设定,全速返航。”陆寒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连日紧绷神经骤然放松后的痕迹。他侧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比之前更加沉静、仿佛承载了星辰大海的眼眸上,“感觉怎么样?”
苏晚意终于收回目光,转向他,唇角扬起一抹复杂却坚定的弧度:“像是……终于读懂了母亲留下的一本无字天书,厚重,却也让心里亮堂了。”她没有隐瞒那丝冰冷的悸动,将自己的感知详细告知了他。
陆寒州听完,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如鹰。“‘虚无之影’的侵蚀,竟然已经触及到了这里……”他沉吟道,“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比想象的更少。”他没有表现出恐慌,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冷静,仿佛早已预料到前路不会一帆风顺。
“但我们也找到了对抗它的希望,不是吗?”苏晚意握紧玉坠,感受着其中温暖新生的力量,“‘幽蓝之心’的存在,就是平衡的关键。”
陆寒州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信念,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嗯。无论未来面对什么,我们都有了一战的底气。”
返航的旅程,比去时顺畅了许多。或许是“幽蓝之心”的力量余威尚存,或许是归家的信念驱散了阴霾,那些诡异的暗流、浓雾和怪诞的声响都大大减少。天空甚至偶尔会撕开铅灰色的云层,洒下几缕久违的、带着暖意的阳光。
两人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他们常常并肩站在甲板上,看着海天一色的壮阔,聊着不那么沉重的话题。陆寒州会说起他幼时在陆家大宅的趣事,说起他如何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苏晚意则会分享母亲笔记中那些关于江南风物、关于苏绣技法的温馨记载,说起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与母亲相处的温暖片段。
他们仿佛要将彼此缺席的过往,一点点填补进对方的生命里。那些看似寻常的对话,在经历了生死与共之后,都镀上了一层格外珍贵的色彩。爱意不再需要轰轰烈烈的誓言来证明,它渗透在每一个默契的眼神交汇里,每一次自然而然的携手同行中,每一句平淡却充满关切的问候里。
这日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苏晚意靠在船舷边,看着落日一点点沉入海平面,心中充满了宁静。陆寒州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伸出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等回去,”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海风的微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们先去把证领了,好吗?”
没有盛大的仪式预告,没有单膝跪地的浪漫场景,只是在这归途的落日余晖中,一句再朴实不过的询问。却让苏晚意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瞬间被巨大的幸福和酸涩填满。
她在他怀中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被霞光镀上金边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期待,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脸上却绽开了比晚霞更明媚的笑容。
“好。”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清晰。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只有身后沉入海底的落日和眼前爱人真挚的眼眸。陆寒州低下头,将一个充满了承诺与珍视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这个吻,温柔而绵长,诉说着过往所有的风雨与坚守,也许下了未来所有的平凡与幸福。
夕阳彻底沉没,天边只余一抹绚烂的晚霞,如同为他们无声的订婚仪式献上的最盛大礼花。海鸥归巢,在船周盘旋鸣叫,仿佛在送上祝福。
“破晓号”破开金色的海浪,向着家的方向,坚定前行。船首,两人相拥的身影被晚霞拉长,如同这座移动的堡垒最坚实、最温暖的图腾。爱与使命,在此刻完美交融,化作了支撑他们走向任何未来的、最强大的力量。
然而,就在这温情弥漫的时刻,苏晚意贴着陆寒州胸膛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极其微弱、来自他胸腔深处的、被极力压抑的闷咳。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陆寒州立刻察觉到了,稍稍松开她,低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苏晚意抬起头,仔细看着他的脸,在渐渐暗淡的天光下,他的脸色似乎……比平日更苍白几分。
“没什么,”她掩饰住内心的担忧,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可能是海风有点凉。我们回舱吧。”
她挽住他的手臂,如同往常一样倚靠着他,心中却悄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蚀骨金芒”的旧伤……难道并未真正根除?还是在“幽蓝之心”那庞大的能量冲击下,留下了什么他们尚未察觉的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