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萧秋水有意识地要传开这件事,要在众人面前落康劫生面子。
很快,萧家上下都知道他们那位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三公子,要和那位仗着家世眼高于顶的康公子来一场豪赌。
好奇的,看热闹的仆役,弟子们纷纷聚拢过来,将前厅外围得水泄不通。
康劫生自觉胜券在握,姿态摆得十足。
豪横地将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打开盖子,里面是码放整齐、黄澄澄的金块,在日光下晃人眼。
“怎么样,萧秋水?这些够不够做赌本?”
他语气中带着得意。
萧秋水却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随即嫌弃地撇开眼神,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那个装着“寒皓石”的小木盒。
语气轻蔑,“就这点东西,也配赌我的寒皓石?”
“康公子,你是瞧不起我这宝贝,还是瞧不起你自己啊?”
康劫生被他这态度激得额头青筋一跳,激动地甩手。
“萧秋水你看清楚了!”
“这可是黄金!真金白银!”
“黄金?黄金又怎么样?”
萧秋水浑不在意地耸肩,甚至打了个小哈欠,“我又不是没见过?”
他举起手中的小木盒,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
“我这寒皓石,乃是锻造神兵的绝世奇珍,天下独一份!”
“你那点黄金,给它提鞋都不配!”
站在一旁双手抱臂的柳随风,看着萧秋水那副故意气人的小模样,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这家伙,演戏上瘾了,还演得挺投入。
萧秋水见火候差不多了,作势要收起盒子,拉起柳随风的袖子。
“既然康公子没诚意,那咱们就散局吧,没意思。”
果然,康劫生见状,立刻急了。
他扬声叫住他。
“等等!”
“萧秋水,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秋水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在康劫生身上上下打量。
最后精准地落在他右手大拇指那枚色泽翠绿、水头极足的扳指上。
他抬了抬下巴,“我看你这扳指就不错,加上它,我就勉强跟你赌一把。”
康劫生脸色骤变,下意识捂住扳指,语气激动,“萧秋水你休想!”
“这可是我康家传家宝,更是康家少掌门的信物!”
萧秋水一脸“那又怎样”的无所谓表情,晃了晃手中的木盒。
“到底赌不赌?”
“不赌拉倒,我可没空陪你在这儿耗着。”
他算准了康劫生此人自负,自以为看穿了他们的“把戏”,绝不会放过这个“稳赢”的机会,再次作势欲走。
“赌!”
康劫生在最后关口咬着牙应了下来。
脸色铁青地解下了那枚扳指,重重地放在了装满金块的匣子旁边。
眼睛死死瞪着萧秋水,“就一把,定输赢!”
萧秋水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暗暗给柳随风递了个“搞定”的眼神。
这才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在桌子另一端,朗声道,“好!”
“比大小,一把定输赢!”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隐约都能闻到火花迸发的味道。
同时伸手,捞起桌上的骰盅,手腕翻飞。
只听见骰子在盅内哗啦啦急速晃动的声响,速度越来越快,带着一股较劲的狠厉。
最后,几乎是同时“啪啪”两声,将骰盅重重扣在桌上。
气氛瞬间凝滞。
两人谁都没有先动,周围观看的人也屏住了呼吸,探头探脑。
早就知道结果的柳随风,依旧淡然立于一旁。
只是目光始终落在萧秋水身上,满眼柔和。
康劫生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揭开骰盅。
两个鲜红的六点,赫然呈现!
“豹子!十二点!”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议论,不少人开始为萧秋水担心起来。
康劫生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冷笑。
萧秋水却神色不变,甚至还点了点头,“确实不小,手气不错。”
说着,他也慢条斯理地揭开了自己的骰盅。
同样两个六点!
“也是十二点!平手!”
惊叹声再次响起。
康劫生脸上的冷笑更甚,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讥讽,“萧秋水,江湖上赌博的规矩。”
“你认,还是不认?”
这不正撞到陷阱里来了?
萧秋水心中暗笑,面上却压着心思,一本正经道,“我当然认。”
“好!”
康劫生等的就是这句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厉色,“按规矩,出老千者,罚十倍!而你的骰子里——”
“有水银!”
他猛地抓起萧秋水用过的骰盅,狠狠往骰子上一碾。
骰子应声碎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堆碎片上。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咦?没有水银?”
“哪里有水银?康公子是不是看错了?”
底下的议论声顿时叽叽喳喳响起来,充满了疑惑。
“这是在冤枉三公子吧?”
萧秋水好整以暇地抓了把自己垂在胸前的辫子。
慢悠悠地开口,“康公子,你刚刚说出老千,罚十倍,是吧?”
他转头,示意了一下柳随风。
柳随风唇角抿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上前一步。
拿起康劫生用过的那个骰盅,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同样利落地砸开他使用的骰子。
几粒细小的泛着银光的水银珠子,赫然混杂在碎裂的骰子碎屑里。
“水银!康公子的骰子才是真有水银!”
人群瞬间哗然。
康劫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喃喃道:“不、不可能!”
“怎么会?明明——”
萧秋水拍了拍手,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按规矩,出老千者,本该挑断手筋脚筋。”
“可惜,我嫌脏。”
他对着柳随风扬了扬下巴,“风兄,咱们分钱!”
柳随风心底觉得好笑。
这家伙使唤他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真把他当工具人了?
不过他并未反驳,依言上前,准备去拿那个装满黄金的匣子和那枚翠玉扳指。
“等等!”
康劫生这才如梦初醒,急得额头冒汗。
他指着萧秋水和柳随风,声音尖利,“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把我的骰子换了?!”
“刚刚明明说好——”
话到一半,他猛地顿住,突然一下子全明白了!
什么寒皓石,什么灌水银的骰子,全是幌子!
他才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被做局的人!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骗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一下子破防了,面目狰狞地吼道,“好啊!你们两个敢做局耍我!”
萧秋水真是为他的智商感到担忧,摇了摇头。
“康公子,愿赌服输,天经地义。”
“现在快到饭点了,就这样吧。”
他看向柳随风,笑容灿烂,“风兄,咱们赢了这么多彩头。”
“走,咱们出去吃顿好的,我请客!”
这轻飘飘的一句,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彻底刺激到了康劫生。
他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
“萧秋水!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你那个好姐姐萧雪鱼出头吗?”
“你为她这么拼命,鞍前马后的,难道是你俩早就暗通款曲,有一腿了吧?!”
这话恶毒至极,简直不堪入耳。
柳随风原本淡然看戏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宇间凝结起一层寒霜。
他怎么现在才觉得,这人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满口污言秽语?
字字句句都在他的雷点上疯狂蹦跶!
他眼神一厉,未等萧秋水发作,已一步上前。
抬手微勾,袖口中的折扇受到牵引瞬间落到手中。
反手一开,扇面大展,不偏不倚地扇在康劫生脸上。
虽未用内力,竹制的扇骨敲在颧骨上的脆响,令人牙酸。
“唰”
康劫生被扇得偏过头去,脑袋都歪向一边,整个人都懵了。
“你你你!”
他捂着脸愕然抬头,正对上柳随风冷若冰霜的眉眼。
“风兄这扇子使得妙啊!”
萧秋水虽然有点诧异“风朗”会给他出头,但也没制止。
他看见康劫生吃瘪的样子,阴阳怪气道,“康公子怎么不说话了?”
“该不会是被扇感冒了吧?”
毕竟没脸没皮的人确实不抗风啊。
他特意在“感冒”二字上咬了重音,眼尾弯起细微的弧度。
柳随风执扇的手腕轻转,扇缘险险擦过康劫生鼻尖。
康劫生猛得后退一步。
“萧兄多虑,若是染了风寒,更要好生歇着。”
扇面不轻不重地拍在对方肩头,“免得在外头胡言乱语。”
围观的萧家弟子中已有人憋不住笑出声——
谁听不出这二位一唱一和,分明在说康劫生满嘴疯话?
柳随风甩了甩手腕,“这位公子,早上若是没吃药,就别放出来乱晃。”
“满嘴污秽,也不怕咬了人,得疯病?”
“你不怕,别人还怕呢?”
萧秋水暗暗给柳随风竖了个大拇指。
风兄这嘴也没少淬毒啊!
有他的风范了!
康劫生捂着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四周投来的各异目光,羞愤交加,气急败坏地指着柳随风。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打我?!”
“怎么,你也是萧雪鱼的追求者?”
“你们还真是玩得花啊!一男一女不够,还要再加一个?”
萧秋水真听不下去了,也忍不了了!
他一把将柳随风拉到自己身后护住,自己挺身上前。
紧紧盯着康劫生,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世上总有些人,生来运气就好一些,无需奔波便衣食无忧,也不必努力就自以为能永远站在高处。”
“时间久了,就真以为自己可以随意轻贱别人,把所有人都想得跟自己一样龌龊!”
萧秋水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今天就告诉你,你这一套,在我萧秋水这儿,行不通!”
康劫生被他这番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是下不来台,随即恶狠狠道,“萧秋水!我看你是在找死!”
柳随风在萧秋水身后,反手轻轻扣住他护着自己的手腕。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上前半步,与萧秋水并肩而立。
温润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冷意,“萧兄,不必与他多费口舌。”
“你身份所限,不便动手,我替你收拾便是。”
康劫生更是怒火中烧,扬起手,状若疯癫。
“好啊!就凭你们两个废物?”
“我倒要看看,今天能奈我何?!”
一时之间,气氛凝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