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在黑风岭上空积压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在黄昏时分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豆大的雨点先是稀疏地砸在布满碎石的山路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片刻后便连成白茫茫的雨幕,将整座山岭笼罩在一片水汽氤氲的昏暗之中。
云飞脚步不停歇地穿梭在密不透风的林莽间。雨水顺着他撑起的灵气罩往下淌,在脚下汇成细小的水流,却丝毫没影响他稳健的步伐。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 照亮了前方半山腰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门早已不知所踪,两尊断了胳膊的石神像歪斜地立在门两侧,雨水顺着神像斑驳的脸颊流下,竟透着几分诡异的凄凉。云飞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加快脚步奔了过去。
刚踏入庙门,一股混杂着酒气、汗臭与烟火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庙殿中央的空地上,三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火光将三个壮硕的身影映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嗯?”
三个汉子同时转过头来,目光警惕地落在云飞身上。他们都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腰间挂着制式统一的猎妖刀,刀鞘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妖兽血迹。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汉子,左眉骨处一道狰狞的刀疤斜贯至下颌,他盯着云飞背上的铁剑,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贪婪。
“这位兄弟,也是来避雨的?”刀疤脸身旁一个瘦脸汉子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他的目光短暂在云飞腰间的储物袋上停顿片刻。
云飞不动声色地扫过三人。刀疤脸气息沉稳,身上散发出炼气六层的灵力波动。瘦脸汉子和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平头男则是炼气五层。三人虽未刻意展露修为,但常年猎杀妖兽练就的悍勇之气,让整个破庙都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不过对于他们三人的修为,云飞丝毫不放在心上。
“路过此地,恰逢暴雨,借贵地避一避。”云飞拱手道,语气平淡无波。他没有靠近火堆,而是在距离三人三丈远的墙角停下,从储物袋里取出些铁狼肉,打算在另一处角落生火。
“兄弟客气了!”刀疤脸哈哈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出门在外,相逢即是有缘。来,过来一起喝酒。”他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却像钩子一样勾在那狼肉上。
云飞没有动,只是淡淡道: “不必了,我习惯独来独往。”
刀疤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冷意。瘦脸汉子见状,连忙打圆场: “既然这位兄弟喜欢清静,那我们就不勉强了。来,大哥,咱继续喝酒!”说着,他拿起一个酒葫芦递了过去。
篝火噼啪作响,将三人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云飞背对着他们,看似在整理狼尸,实则仔细听着三人的谈话。低阶修士在凶险的黑风岭行走,每一丝信息都可能关乎性命。
“妈的,这鬼天气,害得咱们这趟活儿白跑了!”平头男灌了一大口酒,愤愤地骂道,“本来以为能在黑风岭外围逮到那只逃窜的火尾狐,结果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还淋了一身雨!”
“知足吧你,”刀疤脸喝了口酒,抹了把嘴,语气带着几分后怕,“没遇到那东西,就算咱们运气好了。”
“大哥,你说的是……那个‘血人’? ”瘦脸汉子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庙外漆黑的雨夜,仿佛那东西会随时闯进来一般。
听到“血人”二字,平头男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往火堆旁挪了挪。
云飞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悄然握紧。他在进入黑风岭前,凌菲曾告诉过他,说最近几个月,黑风岭深处时常有散修失踪,有人说是被高阶妖兽吃了,也有人说是遇到了邪修。
“不是那东西还能是什么? ”刀疤脸吐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上个月,咱们猎妖队的老周,就是在黑风岭深处失踪的。后来他那侄子疯疯癫癫地跑回来,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像拎小鸡一样把老周抓走了。老周可是炼气五层的修为,在咱们队里也算好手,居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血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妖兽,还是邪修?”瘦脸汉子声音发颤。
刀疤脸灌了一大口酒,似乎想借酒壮胆: “谁知道呢?有人说是修炼邪功走火入魔的修士,也有人说是靠吸食人血修炼的怪物。据说那东西每月都会在黑风岭深处出没,专门抓散修和凡人。前几天我去坊市买丹药,听药铺的李掌柜说,这三个月,光是在黑风岭失踪的散修,就不下二十个!”
云飞的心沉了下去。二十个散修,这可不是小数目。低阶散修本就处境艰难,没有宗门庇护,没有稳定的修炼资源,只能在凶险的山林间猎杀妖兽换取修炼所需,稍有不慎便会殒命。可这么多散修接连失踪,绝不可能是巧合。
“大哥,你说……这事儿会不会和血魂宗有关? ”瘦脸汉子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了。
“血魂宗? ”刀疤脸猛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瘦脸汉子的嘴,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破庙,见云飞似乎在专心处理狼尸,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那可是邪宗,敢在外面提他们的名字,小心被他们的人听到,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瘦脸汉子被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
云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血魂宗?他不仅听说过,而且还和他们打过交道,甚至杀过他们宗门的弟子。后来他听天落宗内门执事介绍过,那是一个臭名昭着的邪修宗门,实力很强。专门掳掠低阶修士和凡人,用他们的鲜血修炼邪功。据说他们的核心功法《血魂经》,需要吸食大量生人的精血才能修炼,修炼者身上会常年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修为越高,气息越恐怖。因为手段残忍,血魂宗被各大正道宗门联合追杀,这些年早已隐入黑暗中发展,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黑风岭。
“你怎么会想到血魂宗?”刀疤脸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瘦脸汉子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上次我和三柱去岭西的枯骨涧附近猎杀妖兽,看到三个穿着黑红长袍的人进了枯骨涧。他们身上那股血腥味,隔老远都能闻到,和坊市传闻中血魂宗修士的特征一模一样。而枯骨涧里全是死人骨头,正好适合他们修炼邪功”
“枯骨涧?”刀疤脸倒吸一口凉气,“那地方可是黑风岭有名的凶地,据说里面连一些高阶妖兽都不敢靠近。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谁知道呢?”瘦脸汉子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恐惧,“说不定……他们在枯骨涧建立了据点,专门抓散修练功呢!”
三人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气氛变得压抑起来。火堆的光芒映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竟透着几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