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时节,东宫书房内熏香袅袅。云琮正在批阅漕运新政的后续奏章,忽见心腹内侍引着一个面生的老太监悄然而入。那太监衣衫陈旧,袖口处却隐约可见前朝林氏族徽的暗纹。
殿下,老太监伏地叩首,奴婢是前朝林淑妃宫中旧人,有要事禀报。
云琮笔尖未停。刘婕妤曾是父皇宠妃,因牵扯巫蛊被废,这些旧事他并无兴趣。
承熙十二年,刘婕妤临终前留下密信,老太监颤抖着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嘱托奴婢在适当时机交给殿下。
云琮展开信笺,刘婕妤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若他日太子与皇后生隙,可查承熙三年中秋旧事...
承熙三年?云琮蹙眉。那是近二十年前的往事,彼时他才三岁。
说清楚。
老太监压低声音:承熙三年中秋,璎珞公主薨逝前,有人看见皇后单独在偏殿召见南疆巫医...
荒谬!云琮拍案而起,云璎夭折时尚未满月,何来巫医之说?
殿下明鉴,老太监连连叩首,正因公主夭折得蹊跷,陛下才下令彻查。但查案官员接连暴毙,此案最终不了了之...
云琮指节发白。他确实记得幼时宫中常有官员莫名病故,父皇为此还彻查过太医院。
你可有证据?
老太监取出一个褪色的香囊:这是在偏殿角落发现的,里面装着...装着公主的胎发和符咒。
香囊散发着陈年药草的气味,云琮接过时,发现内衬绣着个极小的字——正是母后闺名。
退下。
待书房重归寂静,云琮独自走到窗前。秋风萧瑟,他努力回想承熙三年的往事,却只记得些零碎画面——母后抱着个襁褓垂泪,父皇暴怒杖毙宫人。
殿下。德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云琮没有回头,状似随意地问:徳公公可记得承熙三年中秋?
德顺沉默良久:那年...宫中确实不太平。
听说云璎夭折得蹊跷?
殿下!德顺突然跪地,此事陛下有旨,不准再提。
这般反应,反而坐实了疑点。云琮想起近日母后对云琼的过度保护,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若云璎之死真有隐情,那云琼...
备轿。他猛地转身,去温泉宫。
温泉宫内,云承睿正在听云琦讲解新谱的琴曲。见长子突然来访,皇帝微微蹙眉:何事匆忙?
儿臣查到承熙三年旧事。云琮直视父皇,云璎之死,是否另有隐情?
琴声戛然而止。云琦识趣地起身告退,经过兄长身边时,轻轻摇了摇头。
云承睿摩挲着膝上的毛毯:谁与你说的这些?
儿臣只问,是否真如传言所说,母后当年...
住口!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琴弦上,此事...不许再提!
这般激烈反应,更让云琮心生疑窦。他想起这些年来,但凡是与云璎相关的话题,都会让父皇母后神色骤变。
当夜,云琮独自在宗庙翻阅旧档。在积满灰尘的承熙三年卷宗中,他发现几页被刻意撕毁的痕迹。守庙老太监悄声道:殿下,这些是皇后亲自撕的...
为何?
老奴只记得,当年查案的几位大人都...都意外身亡了。
黎明时分,云琮在云璎的灵位前发现一截未烧尽的纸钱——看灰烬颜色,是近日才有人来祭拜过。
皇兄。云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你在查云璎的事?
你知道什么?
云琦欲言又止:弟弟只劝皇兄,有些往事...不如遗忘。
这话说得蹊跷,云琮正要追问,却见程砚清匆匆而来:殿下,陛下急召!
温泉宫内,云承睿面色铁青地扔下一卷密报:你自己看!
密报上清楚写着:刘氏余孽为挑拨太子与皇后,伪造证据散布谣言...
云琮怔在原地:那香囊...
是你母后当年为云璎绣的平安符!皇帝嘶声道,她日夜带在身边,直到...直到云璎夭折才供在佛前!
真相大白,云琮却觉寒意更甚。这深宫之中,连逝去多年的婴孩都能被拿来作筹码,还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而当苏璃得知此事时,正在教云琼绣花。小公主笨拙地握着针线,绣出歪歪扭扭的并蒂莲。
母后,云琼仰起小脸,为什么兄兄最近都不来看我们?
苏璃轻轻抚过女儿的发丝,没有回答。
有些伤痕,一旦造成,就再难愈合。正如那枚被污蔑的平安符,永远染上了猜忌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