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引:** 金殿血诏终须下,手足魂断承熙年。龙椅方知孤家意,忍看权臣逼君前。
**内容:**
承熙元年的盛夏,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蜀地的叛乱,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短暂的剧烈沸腾后,迅速归于平息——至少表面如此。
蒲忌植以雷霆手段调兵遣将,启用其亲信将领,不惜代价,在三个月内便将云承峻的叛军主力击溃于剑门关外。捷报传回神都,朝野上下,对这位辅政大臣的“果决”与“能力”又添了几分敬畏,或者说,忌惮。
叛乱平息了,如何处置被俘的蜀王云承峻,成了摆在年轻皇帝云承睿面前的第一道难题,也是一场关乎帝王尊严的较量。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云承睿看着跪在丹陛之下,被除去王冠、衣衫破损、却依旧梗着脖子的四哥,心中五味杂陈。他记得小时候,四哥也曾带他爬树掏鸟,虽然性情鲁直,却并非全无兄弟情谊。
“陛下,”云承峻抬起头,脸上带着败军之将的狼狈,眼中却有不甘的火焰,“成王败寇,臣无话可说。但蒲忌植等老贼,把持朝政,架空陛下,才是国之大害!臣举兵,非为私利,实为……”
“住口!”蒲忌植厉声打断,上前一步,手持玉笏,声音洪亮而冰冷,“陛下!蜀王云承峻,身为宗室亲王,不思报国,反而举兵谋逆,践踏社稷,罪证确凿,按《大周律》,谋逆者,当处**极刑**,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极刑”二字,如同冰锥,刺得云承睿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避开四哥投来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蒲爱卿……蜀王虽罪大恶极,然终究是父皇血脉,朕之兄长。朕……朕意,废为庶人,终身圈禁宗正寺,以示天家仁德……”
“陛下!万万不可!”蒲忌植猛地提高音量,几乎盖过了皇帝的声音,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陛下仁德,乃万民之福!然对谋逆之人心存仁念,便是对江山社稷的残忍!今日不杀云承峻,何以震慑天下心怀不轨之徒?若各地藩王纷纷效仿,陛下将何以自处?大周国本将何以安稳?!”
“臣等附议!请陛下以社稷为重,下旨明正典刑!”
“请陛下下旨!”
以蒲忌植为首的数十名大臣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洪流,冲击着御座上那孤零零的年轻帝王。他们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逼迫。
云承睿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听着那震耳的“请旨”声,只觉得一阵眩晕。他仿佛又回到了父皇灵前,被逼着同意苏璃出家那一刻。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才是皇帝,可他的意志,在这些根深蒂固的老臣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求助般地看向几位皇室宗亲和中立大臣,但他们或低头不语,或眼神闪烁,无人敢在此时触蒲忌植的锋芒。
云承峻看着这一幕,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哈哈哈!好一个‘清君侧’!陛下,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守护的江山,你要依仗的臣子!你连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还能保住什么?!”
这话如同尖刀,狠狠扎进云承睿的心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蒲忌植眼神一寒,再次叩首,声音斩钉截铁:“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莫非陛下要为了一个逆贼,寒了满朝忠臣之心,动摇国本吗?!”
最后的通牒。
云承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他颤抖着伸出手,内侍监立刻将早已预备好的朱笔递上。
御案上,是空白的处决诏书。
他提起笔,觉得那支笔有千钧之重。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在剜他自己的心。当他最终写下“着即处死,钦此”并盖上玉玺时,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押下去!”蒲忌植不等皇帝开口,便直接下令。
云承峻被侍卫粗暴地拖起,他不再看皇帝,只是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直至消失在殿外。
云承睿瘫坐在龙椅上,冷汗浸湿了里衣。殿内群臣山呼“陛下圣明”,但他听在耳中,只觉得无比刺耳。
他亲手处决了自己的兄长。不是因为他认为四哥该死,而是因为他无力反抗这群逼宫的臣子。
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何为“孤家寡人”。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蒲忌植等人的权力,已经膨胀到了可以胁迫君父的地步。
而远在感恩寺的苏璃,很快通过小棋子的密报,得知了这一切。她放下纸条,久久沉默。云承睿的仁弱和被迫妥协,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此事带来的影响——皇帝与权臣之间裂痕的加深,以及云承睿内心可能滋生的对权力的渴望与对现状的不满——或许,正是她可以借助的力量。
**章尾:** 金殿逼宫诛血脉,龙椅方知孤家寒。仁心未泯刃已落,深宫梵刹两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