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哀牢神陵上方，蓬莱城。
这是一座浮空城。
随着飞行器的舱门开启，一股夹杂着云端水汽和金属气息的冷风灌入。
所有学生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走出舱门，脚下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广场。
头顶则是那道几乎占据了半个天穹的三大“天之痕”之一。
归墟之眼。
那是一个深邃到极致的漆黑旋涡。
正以一种肉眼可见却又无比缓慢的姿态旋转着。
偶有飞行器穿梭其间。
陆禾的目光同样被那巨大的旋涡所吸引。
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八年，如履薄冰。
三大天之痕，无数地之隙。
那些从裂隙中涌出的虚空异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倾覆的世界。
想要活下去，主宰自己的命运，唯有觉醒天魂。
所谓天魂，便是他脑中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历史名人。
这个世界的历史出现了断层。
人们只知道大裂隙出现之后的历史。
之前的一切信息，仿佛都被人抹去了一般。
前世作为历史系研究生的陆禾，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清楚。
那些历史长河中的英雄巨擘，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上百位名人的生平、功过、乃至野史秘闻。
也正是因此，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暴露。
这些知识一旦暴露，结果或好或坏。
他不敢赌。
按捺住心头的波澜，陆禾目光扫过广场上的人群。
近万名和他一样忐忑不安的少男少女，从数十个飞行器上下来。
这还只是今天上午的一批。
据说每年的觉醒测试都会持续半个月。
每日都有近十万适龄者涌入这座天空之城。
“都特么让开，你们这些穷鬼！”
一道呵斥声响起，陆禾闻声回头。
便看见一个人影挨了一脚，往前一扑。
导致旁边的同学重心不稳，朝着舷梯外侧倒去。
“小心！”
陆禾眼疾手快，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抓，刚好抓住对方慌乱的小手。
而后一用力将对方拉了回来。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呆呆的，眨了眨眼，前看看，后看看。
“叫你让开，没听见吗？”
一个同样穿着校服，但是戴着昂贵饰品的身影走了出来。
对着那个扑倒的身影又补了一脚。
一看就是个嚣张跋扈惯了的富二代。
“竟然是王家的二公子，王熊。”
“是那个拥有史诗天魂觉醒者的王家？！”
有人认出了他。
舷梯上的人们让开一条道，显然没人敢得罪他。
舷梯并不小，足够七八人并行。
此时人们都靠在两边，中间完全空了出来。
陆禾动作稍慢，也拉着那个女生让到旁边。
他也不想主动惹麻烦。
然而那王熊走到他面前却停了下来。
“你似乎很不服气？”
陆禾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对方。
王熊手指戳向陆禾的胸口，姿态轻蔑而挑衅。
“小子，眼神挺硬啊。知道我爸是谁吗？”
“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不？”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多学生下意识地后退，生怕被波及。
在这天魂纪元，权势依旧是普通人无法逾越的天堑。
被陆禾救下的眼镜女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禾的视线平静地落在王熊的手指上。
他不喜欢麻烦，但这不代表他畏惧麻烦。
他愿意忍让，但不代表是任人拿捏的软蛋。
他的拳头悄悄握紧。
就在王熊的手指即将戳到他胸口的一刹那。
一股无形却沉重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般笼罩了整个广场。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膝盖一软，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那种感觉，就像是误入了一座纪律森严、令行禁止的古代军营。
任何一丝杂念和异动，都会招来雷霆之击。
王熊更是脸色惨白，双腿抖得像筛糠。
前一秒的跋扈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众人循着威压的源头望去。
只见一名身穿黑色制服、面容冷峻的中年教官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他的身后，一道淡淡的虚影若隐若现。
那是一位身披甲胄、手按长剑的古代将军，眼神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卓越级天魂——周亚夫。”
陆禾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
其他人只知道这是位强大的觉醒者，被其气势所慑。
但陆禾的脑海里，却清晰地闪过一幕幕历史画卷。
汉文帝亲临细柳营，却被军纪严明的周亚夫挡在营门之外。
言“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
治军如此，其天魂觉醒者的领域，必然是绝对的秩序与纪律。
难怪仅凭气势就能镇住近万名心浮气躁的少年。
但陆禾也想起了周亚夫的结局。
平定七国之乱，功高盖世。
却因性格耿直，不懂变通，最终被景帝猜忌，下狱后绝食而亡。
何其刚烈，又何其悲凉。
“所有学员，以十人为一排，百人为一方阵，列队！”
教官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柄重锤，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话音刚落，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近万名学生，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
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寻找自己的位置。
原本混乱的广场在短短数分钟内，就变得井然有序。
王熊也被无形的力量推入队列。
他怨毒地瞪了陆禾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等着。
陆禾没再理他。
一个个整齐的百人方阵迅速成型，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就是天魂的力量。
周亚夫的“细柳营”。
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将一群散兵游勇瞬间整合成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教官冷冷地扫视全场。
“很好。”教官点了点头，威压缓缓收敛。
“现在，前往觉醒中心。”
在教官们的带领下，庞大的队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
穿过宏伟的广场，走向一座充满了后现代工业风格的巨大穹顶建筑。
建筑内部，宛如一个巨大的精密工厂。
冷色调的金属墙壁泛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能量的微甜气息。
数不清的机械操作台整齐排列，延绵至视线的尽头。
每一个操作台上都固定着一个支架。
支架上，静静地躺着一管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试剂。
“一人一台，站好。”
没人敢交头接耳，学生们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
陆禾站在其中一个操作台前。
他能听到自己和周围人的心跳声。
一声声，沉重而急促，像是为命运敲响的倒计时。
前方的高台上，那名拥有周亚夫天魂的教官再次开口。
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回荡在整个大厅。
“你们面前的，就是‘觉醒催化剂’。”
“由虚空结晶与其他稀有材料提炼而成，它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你们血脉中潜藏的共鸣。”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
“喝下它。如果你们有觉醒的潜质，背后会浮现出一块黑色方碑的虚影。”
“这就意味着你们成功‘半步觉醒’。”
“恭喜你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华夏最高学府‘稷下学宫’的预备学员。”
“人类未来的守护者。”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教官的语气变得平淡，却也因此更显残酷。
“你们将被送回原籍，作为普通人，度过一生。”
一言定生死，一剂判前程。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测试，开始！”
随着教官一声令下，死寂被瞬间打破。
“唰唰唰——”
无数只手同时伸向了那管象征着希望的试剂。
大部分学生都显得迫不及待，甚至有些疯狂。
他们一把抓起试剂，拧开盖子，便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仿佛慢上一秒，命运就会从指缝中溜走。
陆禾没有动。
他的目光落在那管小小的试剂上。
淡蓝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
其中仿佛蕴藏着一个又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他的脑海中，无数名字如流星般划过。
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
还是“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汉高祖刘邦？
是“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的冠军侯霍去病？
还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武乡侯诸葛亮？
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诗仙李白？
还是开启了近代科学大门的艾萨克·牛顿？
这些在这个世界被抹去的，只存在于他记忆深处的英雄巨擘。
任何一个，都有可能通过这管小小的试剂，与他产生共鸣。
陆禾的手，缓缓地、坚定地伸向了那管试剂。
他能感受到指尖的微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前世，他只能在故纸堆里，隔着千年的时光去仰望那些身影。
在今生，将以如何波澜壮阔的方式展现在自己眼前？
陆禾拿起试剂，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