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动力系统。闭式循环斯特林发动机，为了追求静音牺牲了太多。特别是你们的螺旋桨，七叶大侧斜设计，流体力学模型在计算时忽略了深层海水的粘滞系数变量，导致在超过四千米深度后，会产生可被轻易捕捉的特定低频涡流噪音。你们以为的静音，在我听来，和拖拉机一样吵闹。”
驾驶舱内，轮机长和几名负责声呐的船员，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三，声呐阵列。你们的侧舷阵列，在处理多目标反射信号时，后台算法存在百分之三点一四的冗余错误，导致在复杂环境下，有超过五秒的感知延迟。”
……
他一口气，精准无比地指出了“蛟龙号”从设计到建造，大大小小一共十七处的设计缺陷或参数极限。
每一个数据，都比向阳红和总设计师掌握的还要精确。
这已经不是分析，这是在宣读一份来自更高文明的质检报告。
驾驶舱内，所有的海军精英，那些天之骄子，此刻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们引以为傲的国之重器，在对方口中，成了一件漏洞百出，不值一提的垃圾。
每一个人的手都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
雷动身上的电光不受控制地噼啪作响，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艘黑色的巨兽，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跟它拼个你死我活。
就连一向冷静的韩清，握着“碎星”军刀的刀柄，手背上青筋也微微凸起。
“你们，”乌尔里希的“讲座”进入了尾声，他的语调带上了一丝怜悯，“把这样一件来自博物馆的藏品开到上帝的禁区，不是勇敢，是愚蠢。”
“请允许我，为你们的勇气，献上最后的咏叹调。”
“欢迎来到上帝的禁区。”
“演出，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
那艘被称为“利维坦”的黑色巨兽，舰体表面光滑的甲壳上，数十个幽深的孔洞，无声地打开。
但射出的，不是鱼雷，也不是导弹。
而是一种奇特无声的，能量波动。
那股无形的能量波扫过“蛟龙号”，没有引起任何撞击感。
它只是穿透了过去。
赵千讯的个人终端却爆发出一阵比防空警报还要凄厉的蜂鸣。
“次声波！频率低于20赫兹！功率……功率正在以对数级攀升，已经覆盖了整片海域！”
赵千讯的数据分析界面上，一张能量覆盖图瞬间成型。以“利维坦”为中心，一圈圈同心圆状的能量场无声扩散，将方圆百里内的一切都纳入其中。
这不是直接攻击。
陆渊的感知中，周围的海水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无数生命体的躁动，从四面八方的深渊中被唤醒。
这不是枪声。
这是敲响饭盆的声音。
“声呐！被动声呐有反应了！”王胖子哆嗦着喊道。
主屏幕上，代表着寂静深海的探测图，在短短三秒内，从一片漆黑，变成了繁星点点的夜空。
无数个代表着生命信号的光点，从黑暗中浮现，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这个中心点汇聚。
光点的数量，从几十，到几百，再到数千。
最后，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彻底淹没了整个探测屏幕。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处于次声波风暴中心的“蛟龙号”。
“放大左舷三十度方向的信号源！”向阳红的命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画面被迅速拉近。
一群外形酷似巨型鲨鱼，但通体覆盖着青黑色甲壳，背部生长着一排排锋利骨刺的畸变体，正以集群冲锋的姿态，疯狂涌来。
“数据库匹配……‘剑脊鲨’，群居性掠食者，极具攻击性。”王胖子念出资料，已经带上了哭腔。
但这只是开始。
在海床的实时扫描图上，无数更大的阴影从沉积的泥沙之下破土而出。它们的外壳厚重得如同礁石，巨大的蟹钳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铁甲蟹”！
兽潮。
一场由尼摩船长亲手导演的深海兽潮。
陆渊瞥了一眼战术地图。
那艘黑色的“利维坦”，依然悬停在数公里之外，一动不动。
它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它在欣赏。
它将“蛟龙号”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活饵，然后悠闲地坐在了剧院最好的VIp包厢里，等待着好戏开场。
妈的，这玩法比直接开炮恶心一万倍。
杀人还要诛心。
轰！
第一头“剑脊鲨”狠狠撞在了“蛟龙号”的观察窗上，那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几乎贴着强化玻璃，发出无声的咆哮。
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咚！咚！铿锵！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沉重的撞击声，在潜艇的每一个角落回荡。整个艇身开始剧烈摇晃，固定在墙壁上的设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右舵五，引擎功率提升百分之三十，发射一号、三号自卫鱼雷，全面覆盖！”
向阳红在这种地狱般的场景中，依旧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冷静。
两枚小型鱼雷拖着气泡的尾迹，精准地射入最密集的鲨群之中。
轰然炸开的火光，在深海中形成两个短暂的血肉空洞。
然而，这并没有吓退它们。
浓郁的血腥味，反而让这群嗜血的怪物变得更加狂暴。更多的“剑脊鲨”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从更远的地方涌来，悍不畏死地撞向“蛟龙号”。
“报告！螺旋桨区域受到‘铁甲蟹’攻击！尾舵机能受损百分之七！”
“左侧外壳装甲出现大量划痕，三处出现凹陷！”
坏消息接二连三。
“蛟龙号”这艘国之重器，此刻成了一个被无数疯狗围攻的铁罐头。
“让我来！”雷动全身爆出刺眼的电光，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操作员。“把能量传导接口接到我身上，老子出去电死这帮杂碎！”
“愚蠢。”
赵千讯冰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甚至没有看雷动一眼。
“深海是绝佳的导体，但超高压环境会极大限制电弧的扩散范围。你的雷电攻击范围不会超过五米，能量逸散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唯一的后果，就是在三秒内抽干‘蛟龙号’百分之三十的备用能源，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