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丙字区的第三日,阳光正好。
林燚在院中缓缓打着一套基础的锻体拳法,动作舒缓,意在活动筋骨,引导体内灵力温和地浸润那些刚刚愈合的经脉。一套拳打完,额角已见微汗,气息也稍显急促。
“唉,这身子骨,真是比瓷器还脆。”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受着经脉传来的些微刺痛,知道强行修炼术法或与人动手都是大忌。
这时,齐岳拎着个食盒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林老弟,快来尝尝膳堂新出的灵谷糕,据说能温养气血!”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闲聊。
齐岳看着林燚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关切道:“你这伤,还得养多久?眼看‘熔火之心’秘境就要开了,那可是天大的机缘!”
林燚咽下口中清甜不腻的糕点,苦笑道:“苏师姐嘱咐了,至少三月不能妄动干戈。高强度修炼是别想了,灵力运转过猛,刚接好的经脉怕是又要裂开。”
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方向,沉吟道:“不过,修为暂时无法提升,不代表不能做别的。上次与王浩一战,我那‘伪·八荒火狱’虽有些奇效,但布置缓慢,破绽亦多,全凭出其不意。我想去 传功阁 看看,找些阵法基础的典籍参详一番,看能否将其完善,或者触类旁通。”
齐岳闻言,眼睛一亮:“阵法?这个好!听说厉害的阵法师挥手成阵,困杀强敌于无形!你去看看也好,总比闷在院子里强。需要我陪你吗?”
林燚摇摇头:“我自己去便好,只是查阅典籍,不费什么力气。你且忙你的去。”
告别齐岳,林燚独自一人踏上通往主峰传功阁的青石台阶。
沿途遇到不少弟子,许多人认出他后,都投来或好奇、或敬佩、或夹杂着复杂意味的目光。他与王浩那惨烈一战,早已传遍宗门。
林燚再次踏入那座恢弘而肃穆的传功阁。熟悉的浩瀚书卷气息扑面而来,径直穿过熙攘的第一层,来到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口。
值守的依旧是那位面容古板的老者。林燚上前,取出身份令牌,恭敬道:“长老,弟子欲进入第二层,参悟五日。”
老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认出了这个在宗门大比上掀起风波的小子,但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淡淡道:“五日,扣除五百贡献点。”接过令牌,在一块玉璧上一划,光芒闪过,便递了回来。
“谢长老。”林燚接过令牌,迈步登上楼梯。
传功阁第二层依旧安静,只有寥寥数人分散在各处书架前,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林燚轻车熟路地来到陈列阵法典籍的区域。
与第一次来的走马观花不同,这一次他目标明确。首先寻找的是关于 “阵法能量结构与稳定性” 的论述。
仔细翻阅,结合自身构筑 伪·八荒火狱 时的体验,对照典籍中描述的各种能量节点分布、灵力传导路径优化等理论,不断印证、反思。
“原来如此,之前的火柱分布,追求绝对的镇压,反而使得部分区域能量过载,而有些区域则相对薄弱,被王浩以点破面,正是击中了能量流转的节点…”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推演着新的结构。
接着,他又找寻关于 “复合阵法” 与 “简易阵盘炼制” 的基础介绍。
林燚意识到,临战时刻画阵法太耗时,若能提前做些准备,哪怕只是简化版的阵基,也能在关键时刻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虽然他现在还无法独立炼制复杂阵盘,但了解原理总是好的。
暮色渐沉,离阳宗各峰笼罩在一片宁静的霞光之中。
石破山步履匆匆地来到林燚居住的丙字区,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关切。敲了敲石门,无人应答。
齐岳听到隔壁的声响,开门道:
“石师弟?你怎么来了?”齐岳有些意外。
“齐师兄,林兄弟不在吗?我寻他有些事。”语气自然。
“林老弟去传功阁了,说是要闭关参悟几天阵法,这才第二天呢。”齐岳随口答道,并未多想。
听到“传功阁”和“几天”,石破山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面上却露出些许遗憾:“哦?去了传功阁啊那确实不好打扰。对了,李慕瑶师姐可知晓?她前两日还问起林老弟的恢复情况。”
齐岳摇摇头:“李师姐?她不知道吧,林老弟走得急,也没特意告知谁。”
确认了!林燚短期内不会出现,且李慕瑶不知情!
石破山心中一定,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叹了口气:“唉,本想找林老弟商量点事既然他不在,那我改日再来。齐师弟,我先走了。”
朝齐岳拱拱手,转身离去。
然而,并未走远,而是在一个拐角处隐匿了身形。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脸上的憨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锁定猎物般的冷静与锐利。
深吸一口气,甚至动用了一丝微弱的灵力逼出些许汗水,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一番剧烈奔跑。
时机已到!
不再犹豫,身形如电,径直朝着内门弟子居住的甲字区飞掠而去。
甲字区的环境远非丙字区可比,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灵气也浓郁许多。
石破山无暇欣赏,他目标明确,来到一处尤为精致的独立小楼前。这里,正是李慕瑶的居所。
调整了一下呼吸,让喘息声变得更急促、更慌乱,然后用力拍响了院门。
“李师姐!李师姐!不好了!出事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惊慌与焦急。
院门很快被打开,李慕瑶一袭青衣,站在门内,看到气喘吁吁、满脸急色的石破山,秀眉微蹙:“石道友?何事如此慌张?”
“李师姐!不好了!”石破山语速极快,仿佛生怕慢了一分,“林…林老弟他…他被王浩带着几个人,强行带走了!就在回丙字区的路上!”
“什么?!”李慕瑶脸色骤变,眸中瞬间寒光迸射,“王浩想干什么?!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我刚好路过,看到他们推搡着林老弟,往…往山门外西南方向的‘黑风涧’去了!”石破山喘着粗气,手指向宗门外的某个方向。
脸上满是担忧与愤怒,“王浩那厮还说什么说要彻底了结恩怨,不让宗门规矩束缚!
我实力低微,没能拦住,只好赶紧来通知师姐您!林老弟旧伤未愈,恐怕…”
这番话半真半假,点出了王浩与林燚的恩怨,利用了黑风涧地处偏僻、常有弟子私下解决纷斗的传闻,更是紧紧抓住了李慕瑶关心则乱的心理。
李慕瑶一听黑风涧和彻底了结恩怨,心中顿时一沉。
以王浩的秉性,趁林燚伤势未愈下毒手,完全做得出来!
此刻心系林燚安危,加上对石破山这位“重情义”道友的信任,竟是丝毫没有怀疑。
“岂有此理!”李慕瑶面覆寒霜,周身灵力微漾,“我这就去黑风涧!”
“师姐,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照应!”石破山立刻表态,眼神坚定。“我知道一条近路,能更快赶到!”
李慕瑶此刻心急如焚,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好!有劳石道友带路,我们速去!”
“师姐跟我来!”石破山心中狂喜,表面却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转身便朝着他早已规划好的、偏离真正黑风涧方向的路径疾驰而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离阳宗山门,向着西南方向疾驰。
前方引路的石破山将身法催动到极致,脸上满是焦灼,不时回头催促:“李师姐,再快一点!我怕去晚了林老弟会吃亏!”
李慕瑶心系林燚安危,加之对石破山毫无防备,闻言更是将灵力灌注双腿,青色身影在崎岖的山路上拉出一道残影,紧紧跟上。
此刻心乱如麻,脑海中全是林燚重伤初愈、可能被王浩等人围攻的凄惨画面,那股因担忧而生的怒火与急切,让她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与细致。
石破山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他绝不能让李慕瑶有片刻冷静思考的时间。
选择的所谓近路,根本就不是通往真正黑风涧的方向,而是一条更为偏僻、地形复杂、需要不断攀爬纵跃的险峻路径。
“这边!师姐小心脚下!”石破山率先跃过一道布满湿滑青苔的深涧,身形显得有些踉跄,显示出他的吃力与拼命。
李慕瑶足尖在崖壁凸起的岩石上轻点,身姿优美地飘然而过,但连续的全速奔行和应对复杂地形,灵力在持续消耗,呼吸也不如最初那般平稳。
“石师兄,还有多远?”李慕瑶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隐约觉得这条路似乎比她印象中去黑风涧的路要难走得多,但此刻救人心切,这点疑虑瞬间被“石破山是为了抄近路”的解释压过。
“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到了!”石破山头也不回地喊道,语气充满了肯定,脚下速度却再次提升了几分,逼得李慕瑶不得不继续全力追赶。
心中冷笑,算计得清清楚楚:持续的急速奔行,加上应对复杂地形的额外消耗,足以让李慕瑶的灵力与体力下降两三成。
更重要的是,保持这种高度紧张和急切的状态,会极大削弱判断力和警觉性。
一路上,他甚至还“适时”地留下一些伪造的痕迹。
“师姐你看!”石破山突然停下,指向旁边一丛被踩倒的灌木,以及泥地上一个模糊的、似乎是挣扎留下的痕迹,“这…这像是打斗过的样子!他们肯定是从这边走的!”
李慕瑶俯身查看,那痕迹看似杂乱,但心急之下,根本来不及细辨其中刻意营造的违和感,心中反而更加确信林燚确实被带到了这边,担忧更甚。
“我们快走!”李慕瑶催促道,眼神愈发冰冷。
石破山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带路,嘴角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弧度。
成功地将李慕瑶的注意力完全引导到了追赶和担忧上,让她无暇去思考诸如“王浩为何要舍近求远来到如此偏僻之地”、“为何一路未有其他弟子察觉”之类的明显破绽。
夜色渐渐笼罩山野,林间光线变得昏暗。
李慕瑶跟着石破山,在这片越来越荒凉、越来越陌生的区域深入,她体内的灵力已消耗近半,精神也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略显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