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位于剑宗主峰之巅,通体由万年寒玉砌成,在阳光下流转着清冷光辉,宛如一柄直插云霄的巨剑。
祝只安的青色剑光落在阁前广场,两名值守的金丹弟子立刻躬身行礼:“见过祝师叔。”
语气恭敬,带着对元婴真君的天然敬畏。
祝只安微微颔首,步入剑阁。
阁内空间开阔,穹顶高悬,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剑形浮雕,散发着森然剑意。
尘尊仙一袭朴素青袍,正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九州山河图前,背影挺拔,气息渊深如海。
“师尊。”
祝只安上前,执弟子礼。
尘尊仙转过身,面容温润,眼神却深邃如星海,他打量着祝只安,满意地点点头:“元婴初固,气息沉凝,不错。看来那心魔一关,你已堪破些许。”
他并未细问过程,转而指向山河图,“只安,你可知我剑宗立派之本?”
“斩妄存真,以剑明心。”
祝只安回答。
“然也。”
尘尊仙目光扫过山河图,“妄念丛生,则心魔暗藏。近日,九州似有不靖。落枫城、百花谷等地,流传出一种名为‘合欢花酒’的灵酿,饮之可惑人心智,放大情欲,已有数起修士因之争斗、甚至道心受损的案例上报。”
祝只安眸光微凝,联想到自己稳固境界时听到的零星流言,以及心魔劫中那模糊的诱惑低语。
“此酒来源可查清?”
“初步探查,与百花谷以及一些暗地里的散修有关,但背后似有更深的影子。其手法隐晦,非魔道惯常的暴戾,更像是……潜移默化的侵蚀。”
尘尊仙语气凝重,“你新晋元婴,正需历练。此事交由你暗中查探,切记,勿要打草惊蛇,查明源头即可。执法堂会有人在外围策应。”
“弟子领命。”
祝只安没有任何犹豫。
尘尊仙递过一枚玉简:“这是关于合欢花酒目前已知的信息,以及百花谷及周边势力的资料。此外,”他又取出一枚造型古朴、边缘隐有空间波纹荡漾的玉佩,“此为‘小虚空符’,可短暂隐匿气息身形,关键时刻或可一用。”
祝只安接过玉简和玉佩,神识扫过玉简,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他注意到,资料中提到,部分饮用过此酒的修士,对特定之人会产生异常强烈的、不合常理的“痴恋”,甚至愿为之付出一切。
“情之一字,最是难测,亦最易被利用。”
尘尊仙意味深长地道,“你修无情道,对此类惑心之物天生敏锐,此乃优势。但亦需谨记,过刚易折,查案时,亦要体会世间情的百态,方能真正理解何为‘不执’。”
“弟子明白。”
祝只安躬身。
他明白师尊的深意,无情道并非无知无觉,而是要洞悉情的本质,方能超脱其上。
与此同时,远在北域冰原边缘的万兽谷,又是另一番景象。
谷内气候温暖如春,与谷外风雪呼啸形成鲜明对比。
墨渊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露出精壮的手臂,正指挥着几头高大的雪狼搬运灵木,扩建兽栏。
他面容俊朗,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墨发随意束在脑后,眼神灵动而充满野性。
“嘿,大块头,左边点,对!小心别碰坏了刚种下的冰霜草!”
他声音洪亮,带着与妖兽相处时特有的爽朗。
一头尚未化形、通体雪白的灵狐幼崽蹒跚着跑过来,叼住他的裤脚,呜呜叫着。墨渊哈哈一笑,弯腰将它抱起,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小东西,饿了吧?等下就给你弄吃的。”
眼神中流露出与粗犷外表不符的温柔。
这时,一名身着万兽谷弟子服饰的青年快步走来,脸色有些焦急:“谷主,巡山的铁羽鹰回报,在西边山林发现了几具修士尸体,死状……有些奇怪,像是自相残杀,但现场残留着一种极淡的甜腻香气。”
墨渊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敛去:“甜腻香气?带我去看。”
他将小白狐放下,吩咐其他妖兽继续工作,随即化身为一头神骏的墨麒麟,四蹄生云,随着那名弟子迅速赶往现场。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那种描述中的甜腻香气,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落枫城,醉仙居。
夜色渐深,赵铭与王莽已饮尽那瓶合欢花酒。赵铭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拉着王莽的手,喋喋不休:“王、王老弟,你说……玲儿姑娘她,是不是对我也……也有意?我今日送她的那支玉簪,她收下了,还对我笑了……”
他口中的玲儿,是城中一普通炼气期女修,姿色中上,往日对赵铭这等纨绔向来敬而远之。
王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秘笑意,拍着赵铭的肩膀:“赵兄一表人才,家世显赫,玲儿姑娘岂会无意?定是羞于表达罢了。依小弟看,赵兄明日何不再备厚礼,直接上门表明心迹?说不定,好事就成了……”
“对!对对!表明心迹!”
赵铭猛地站起,激动得身体摇晃,“我这就去准备!玲儿,我的玲儿……”
他喃喃着,眼神狂热,仿佛已看到抱得美人归的景象,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份突如其来的“深情”有多么突兀和诡异。
王莽看着赵铭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个相同的玉瓶,在手中轻轻摩挲,低声自语:“情之一字,果然是好东西……一点引子,便能催生出最绚烂也最致命的幻梦。云尊仙的手段,当真是鬼神莫测……”
祝只安并未直接前往百花谷,而是先回到了自己在剑宗的洞府。
他需要仔细研究玉简中的信息,并做好万全准备。
合欢花酒……惑人心智,放大情欲……这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与警惕。
他的无情道心,对此类操控人心的东西,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
他盘膝坐在静室中,指尖拂过那枚小虚空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弱空间之力,心中暗忖:“此物炼制手法精妙,非寻常符师可为。”
他又想起师尊那句“背后似有更深的影子”,以及资料中提及的、可能存在的幕后操控。
“无论背后是谁,以情为刃,戕害修士道心,便是与我道相悖。”
祝只安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他决定,明日便启程,先去落枫城亲眼看一看那所谓的“合欢花酒”,以及那些受其影响的修士。
或许,从那些被迷惑的心神中,能找到一丝线索。
窗外,夜风拂过山间的竹林,发出沙沙轻响,宛如情人的低语,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这九州大陆的平静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