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寒掌心的滚烫和细微的颤抖,通过皮肤,直接烙印在苏晚的感知里。
那份属于强者的、几乎被他碾碎藏起的恐惧,此刻却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苏晚的心脏被这股情绪烫得缩了一下。
“我们走。”薄靳寒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收回手,没有再看那枚戒指,仿佛那是什么会吞噬人心的怪物。他转身的动作很急,牵动了腹部的伤,身体有那么一瞬的僵硬。
苏晚看得分明。
他强行压下痛楚,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晶空盒,动作间带着一股要把这东西捏碎的狠劲,最后还是将它塞进了口袋。
“这里不能待了。”他丢下这句话,不由分说地抓住苏晚的手腕,大步朝着洞口走去。
他的手掌布满了伤口,粗糙又灼热,力道大得惊人。
苏晚被他拽着,跟上他的步伐。洞穴里的一切在她的感官中被无限放大,她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血腥气和尘土混合的味道,甚至能分辨出他每一步踩在地上,左脚都比右脚更沉重一些。
他在用没有受伤的一侧身体,强行支撑着平衡。
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的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极限。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地面,刺眼的阳光让苏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薄靳寒没有片刻停顿,直接将她塞进越野车的副驾,自己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引擎的轰鸣声,宣告了这场蜜月的仓促终结。
“陆风,”他戴上蓝牙耳机,声音冷得像冰,“终止行程,安排私人航线,立刻回国。所有原定安保方案作废,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我要飞机在两个小时内起飞。”
电话那头的陆风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镇住了,但没有问一个字,只干脆地应下:“是,先生。”
薄靳寒挂了电话,车内的气压低得可怕。
他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阳光照在他沾着血痕的侧脸上,那份平日里的矜贵荡然无存,只剩下野兽般的凶狠和戒备。
苏晚从车上的急救箱里找出消毒湿巾和创可贴。
她凑过去,抬手想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
男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偏头,躲开了。那双黑眸里的警惕和戾气,让苏晚的动作停在半空。
他看到是她,眼神里的攻击性才慢慢褪去,重新变回那种深沉的、压抑着风暴的暗色。
“我来。”他哑声说,自己拿过湿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
苏晚没再坚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从洞穴出来到现在,他没有问过她一句关于戒指的事,也没有问她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什么都不问,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强的手段,要把她带离这里。
带回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一路疾驰,直到私人停机坪。
数十名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杀的保镖已经等在那里,将整个区域围得水泄不通,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这阵仗,比任何国家元首的出行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下了车,薄靳寒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侧,穿过人群,快步登上飞机的舷梯。
机舱内,空乘人员早已被清空,只有陆风一人在等候。
“先生,太太。”陆风看到两人身上的狼狈,尤其是薄靳寒嘴角的伤和衬衫上的血迹,瞳孔猛地一缩,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躬身,“航线已经申请完毕,随时可以起飞。”
薄靳寒点了下头,带着苏晚走进休息室。
舱门关闭,飞机平稳地升空。
直到此刻,薄靳寒紧绷的身体才有了片刻的松懈。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眉心紧蹙,脸色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格外苍白。
苏晚坐到他身边,拿起医药箱,再次打开。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她用棉签沾着碘伏,小心翼翼地清理他指关节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
男人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此刻却伤痕累累。她的动作很轻,他却还是疼得闷哼了一声,肌肉瞬间绷紧。
苏晚抬头看他。
他睁开眼,也在看她。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戾气,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后怕。
“戒指……还能摘下来吗?”他终于问出了口,声音艰涩。
苏晚试着动了动手指,那枚暗黑色的戒指像是已经与她的骨骼融为一体,纹丝不动。
她摇了摇头。
薄靳寒的眼神暗了下去,他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覆上她戴着戒指的手,将它整个包裹在掌心。
“回国后,我会找到解决办法。”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它是什么东西,我都会把它从你身上弄下来。”
一路无话。
基金会的人没有再出现,仿佛那一场发生在洞穴深处的搏杀,只是一场噩梦。
可苏晚知道,那不是梦。
对方的沉默,不是退却,而是像猎人一样,笃定地看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在等待一个最佳的享用时机。
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
走出机舱,熟悉的、带着潮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可苏晚却觉得,这座她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危机四伏的猎场。
而她,就是那个被所有人觊觎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