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最终的审判,要来了!
太祖皇帝,即将做出最后的裁决!
朱高迪心中也是一片雪亮。
成了!
成了!
老头子已经被自己那套“文明自杀”和“护道之剑”的组合拳给彻底干懵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在思考这套理论对不对的问题了!
而是在思考,他该如何下这个台阶!
如何既能保住自己作为开国皇帝的绝对权威,又能给这套他其实已经有点心动的理论,留下一线生机!
果然!
在良久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朱元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疲惫的叹息。
那声叹息里,有茫然,有挣扎,更有英雄迟暮的萧索。
他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自嘲的苦笑。
“好!”
“好一个‘护道之剑’!”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咱活了一辈子,杀了无数人,读过的书加起来没你小子一个零头多!”
“今天!”
“倒是被你这个小王八蛋,给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这话一出,底下所有文官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陛下这口气……
这是要松口了?!
这怎么行!
这绝对不行啊!
然而,还没等他们想好要怎么再次进谏。
朱元璋的话锋,猛地一转!
那股属于洪武大帝的,说一不二的,毁天灭地般的霸道与不容置疑,再一次席卷了整个大殿!
“但是!”
“咱不听你在这里巧言令色!”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他猛地一抬手,那根指节粗大的手指,隔着几步的距离,几乎要戳到朱高迪的鼻子上!
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里,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血腥煞气!
“你说的这么好听,那就拿出真本事来给咱瞧瞧!”
轰!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朱元璋猛地一转身,手臂如同一杆标枪,直直地指向了大殿之外的东南方向!
他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在这奉天殿内轰然炸响!
“我大明东南沿海,倭寇为患百年!”
“如同附骨之疽,屡禁不绝!”
“汤和、傅友德这些咱手底下最能打的悍将,都拿他们没有太好的办法!”
我的天呐!
倭寇!
陛下竟然提到了倭寇!
底下那些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懵了!
那帮狗娘养的,神出鬼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简直就是朝廷身上一块流脓的烂疮!
打又打不着,防又防不住!
陛下提这个干嘛?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朱元璋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朱高迪,一字一顿地,下达了那个终极的考验!
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必死的军令状!
“咱!”
“给你一年时间!”
“动用你格物院的所有力量!”
“用你那些所谓的‘护道之剑’!”
“给咱把这股倭寇,从根上,彻!底!剿!灭!”
“一个不留!”
什么玩意?!
一年?!
剿灭所有倭寇?!
一个不留?!
轰隆!
这几句话,就像是几万吨的炸药,在整个奉天殿里轰然引爆!
所有人都被这个命令给彻底炸傻了!
彻彻底底地傻了!
疯了!
太祖皇帝绝对是疯了!
这……这他妈的是人能完成的任务吗?!
那帮倭寇,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打了就跑,跑了又来!
汤和、傅友德那种开国级别的猛人,带了几万大军,花了几年时间,都只能把他们赶走,根本没法全歼!
你让他一年之内,靠着那个什么狗屁格物院,把倭寇给彻底剿灭?!
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去死吗?!
瘫在地上的朱高炽和朱允炆,听到这话,那张跟猪肝一样的脸上,瞬间涌上了狂喜!
哈哈哈哈!
成了!
成了!
皇爷爷圣明啊!
这招实在是太高了!
太绝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考验!
这就是一个缓期的死刑判决啊!
赢了!
我们赢定了!
朱高迪!
你今天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终究要死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
所有文官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没错没错!
空口白牙谁不会说?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有本事,你去把倭寇给平了啊!
我看你怎么平!
在所有人或是怜悯、或是嘲讽、或是狂喜的目光中,朱元璋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如果你做到了!”
“你的格物院,可以作为皇家密署,继续存在下去!”
“咱!”
“亲自给你撑腰!”
“但如果你做不到!”
他的声音猛地一沉,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杀意!
“或者在沿海引发了任何内乱!”
“咱就亲自带兵!”
“把你!”
“和你的格物院!”
“连同你那套歪理邪说!”
“一起从大明的版图上!”
他一字一顿,吼出了那最后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四个字!
“——彻!底!抹!去!”
这!
这是一个何等残酷的军令状!
朱元璋根本就没有在理论上承认朱高迪的“护道之剑”。
他用一个帝王最简单,也最粗暴的方式,给了他一个用实践来证明自己理论的机会!
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惊天豪赌!
赌注,就是格物院,以及朱高迪自己的性命!
赢了,海阔天空,皇帝亲自给你当靠山!
输了,万劫不复,连人带思想,一起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整个大殿,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全部都聚焦在了朱高迪的身上。
面对这个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面对这个用无数将士的鲜血都未能竟全功的百年难题。
他,会接下这道军令状吗?
还是会就此退缩,承认自己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哗众取宠的空谈?
所有人都以为,朱高迪会被这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彻底吓傻!
会惊慌失措!
会开口求饶!
然而!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朱高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半点的恐惧!
他只是平静地,对着龙椅之下的朱元璋,俯身便拜!
“孙儿,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