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说了不能？！
在这最最关键的节骨眼上，他竟然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他疯了吗？！
这不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打太祖皇帝的脸吗？！
这简直就是在死亡的悬崖边上疯狂蹦迪啊！
站在不远处的朱棣，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整个人晃了两下，几乎就要直接昏死过去！
完了！
这个逆子！
他是要把整个燕王府往死里坑啊！
朱元璋的脸色，果然在这一瞬间，沉了下去。
那双刚刚才缓和下来的眼睛里，浓烈的杀机，再一次如同实质般的风暴，疯狂凝聚！
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在这一刻骤降到了冰点！
然而，朱高迪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一般，不慌不忙。
他继续说道：“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万世永固的王朝。”
他环视着殿内那些写满了震惊、愤怒、茫然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圣人的教化，可以安一时之心，却无法阻挡土地兼并、人口繁衍、天灾人祸的轮回。”
“王朝的兴衰，如潮汐涨落，此乃天道，非人力所能逆转。”
轰隆！
这番话，比刚才那句“不能”还要恐怖一百倍！
这根本就不是在回答问题！
这简直就是惊世骇俗的异端邪说！
是直接在刨所有帝王的思想祖坟！
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那“皇权天授，江山永固”的固有认知！
“放肆！”
“妖言惑众！”
几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朱高迪就想破口大骂！
但是！
朱高迪的话锋猛地一转！
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但是！”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那片虚空，那里曾经是那张震撼人心的世界地图出现的地方！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团名为“野心”的熊熊烈火！
“王朝有兴衰，文明却可永存！”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人心中的迷茫！
朱高迪的声音，变得高亢而又充满了无穷的感染力！
“当我们的土地无法承载更多的人口时，格物院的航海术，可以带领我们的子民，去寻找天幕上那片无人知晓的新大陆！”
“当北方的蛮夷再次挥舞着弯刀南下时，格物院的火器，可以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天威难犯！”
“当未来的子孙耽于安乐，忘记了祖先的荣耀时，格物院绘制的星图和世界地图，会告诉他们，在这片土地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等待着他们去征服！”
说到这里！
他猛地转过身，再一次面向龙椅之上那个早已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朱元璋！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足以被后世所有史书，用最浓重的笔墨大书特书的终极宣言！
“皇爷爷！”
“您为我们打下了这片天下，而孙儿要做的，是为我华夏文明，开启一个全新的征途！”
“朕的征途，不在于这腐朽的朝堂，不在于这四方的城墙！”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殿，仿佛要穿透这宫殿的穹顶，直达九天云霄！
“朕的征途，是那星辰大海！”
星辰大海！
这四个字，如同天外惊雷，又像是创世之音，在奉天殿内久久地，久久地回响！
所有人都被这番前所未闻、彻底超越了他们时代局限的宏伟蓝图，给彻底镇住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傻在了原地！
他们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四个字，仿佛看到了一幅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波澜壮阔的未来画卷！
那是什么样的世界？
那是什么样的征途？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
却又发自内心地，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向往！
高踞于龙椅之上的朱元璋，更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他的嘴唇哆嗦着，不住地开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底下那个身形挺拔，眼中闪烁着无尽光芒的孙子。
这一刻，他看到的，仿佛不再是一个晚辈，而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巨人！
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属于大明的未来！
输了！
他输了！
在格局上，输得一败涂地！
彻彻底底！
他这一生，打天下，坐江山，杀功臣，废宰相，所思所想，所求所虑，不过是想让他朱家的王朝，能够万世永固。
可这个孙子！
他想的，竟然是整个华夏文明的永存与开拓！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胸襟与野望！
朱元璋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张布满了皱纹与杀伐之气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复杂到了极点的情绪。
再睁开时，他那双苍老的眼眸里，所有的杀机、疑虑、挣扎，全部都消失了。
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
朱元璋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撼，有茫然，有疲惫，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他缓缓地，从那张坐了一辈子的龙椅上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仿佛抽干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只是对着底下那群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文武百官，无力地摆了摆手。
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后殿。
那个曾经挺拔如山、杀气冲天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苍老与落寞。
这个动作，就是一场无声的禅让。
它意味着，那个属于朱元璋的、铁血与杀伐的旧时代，彻底落幕了。
他将这个帝国的舞台，将这个文明的未来，完完整整地，交给了那个他已经完全看不懂的孙子。
随着朱元璋的离去，奉天殿内那股足以将人冻成冰雕的恐怖压力，瞬间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像是从溺水的幻觉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气氛，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好……好儿子！”
朱棣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