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赵建国和李梅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
赵建国不再像以前那样,除了工作就是回家。
他开始在下班后,有意无意地在厂区里多逗留一会儿。
赵建国会去技术科的窗外路过,希望能看到那个戴着黑框眼镜,认真伏案的身影。
他也会在食堂吃饭时,下意识地寻找李梅的位置。
而李梅,似乎也和他有着默契。
她不再总是独来独往,偶尔也会在下班后,去保卫科所在的办公楼附近散步。
有时候,两人会偶遇。
一次是在厂区的小花园里。
李梅正蹲在花坛边,看着一群蚂蚁搬家。
赵建国走过去,笨拙地打招呼:“看什么呢?”
李梅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惊喜。
“看它们干活呢,真有纪律。”她指着那排成一线的蚂蚁说。
赵建国也蹲了下来,和她一起看。
“这就像我们部队行军一样,令行禁止,绝对服从。”
他开始给李梅讲自己在部队里的故事。
讲他们如何在泥潭里匍匐前进,如何在风雪里站岗放哨,如何和战友们同吃一锅饭。
李梅听得入了神,很敬佩。
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魅力,那是经过军队熔炉淬炼出的坚毅和担当。
还有一次,是在厂里的图书室里。
赵建国很少来这种地方,觉得自己是个粗人,看不懂那些之乎者也。
但他知道李梅喜欢看书,就抱着碰运气的心态,走了进去。
没想到,真的碰到了。
李梅正坐在一排书架下,捧着一本厚厚的《机械原理》,看得津津有味。
赵建国悄悄地走到她身边,抽出一本《三国演义》,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各自的书。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书页上投下光影。
赵建国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余光全都在身边的女孩身上。
他看到她时而深思,时而又因为看懂了某个原理而露出会心的微笑。
赵建国觉得,这样安静的下午,是他这三十多年来,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他们的关系,就在这一次次的偶遇和交流中,慢慢地拉近。
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赵建国会和李梅说起自己工作中的烦恼,说起保卫科那些琐事。
李梅也会向赵建国倾诉自己在技术科遇到的困境。
她提出的很多技术革新方案,因为触动了某些老员工的利益,而被束之高阁。
李梅因为不善于和领导搞关系,也常常受到排挤。
赵建国听了,很是气愤。
他鼓励李梅不要放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赵建国还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教她如何与人打交道,如何保护自己。
李梅觉得,赵建国就像一个大哥哥,给了她在这个陌生城市里,最需要的温暖和依靠。
他们的交往,自然也落入了家属院和工厂里那些热心人的眼中。
周红是最先发现端倪的。
她拉着来厂里办事的赵秀莲,神神秘秘地说:“哎,你发现没,咱们保卫科那个赵大科长,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了?”赵秀莲好奇地问。
“以前下班铃一响,他跑得比谁都快。”周红挤眉弄眼地说,“现在呢,天天在厂里溜达,跟巡逻似的。”
“而且,我好几次都看到他跟技术科新来的那个小李技术员在一起。”
“那个小李,就是戴个眼镜,文文静静的那个。”
“两个人,有时候在小花园里说话,有时候在食堂一起吃饭,我看,有情况!”
赵秀莲一听,也来了兴趣。
“真的假的?赵科长那个木头疙瘩,还能开窍?”
“千真万确!”周红拍着胸脯保证,“我看那小李姑娘也挺好的,人老实,有文化,跟赵科长倒是挺配的。”
这天,肖芷涵来纺织厂找周红,商量陈锋和张兰婚礼的一些细节。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被周红和赵秀莲两个八卦中心拉住了。
“芷涵,你来得正好,快给我们分析分析。”
周红把她观察到的情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肖芷涵听完,笑了。
她想起上次回家时,婆婆张桂芬还在为赵科长的婚事发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进展。
“这是好事啊。”肖芷涵说,“赵科长人正直,李梅我也听你说过,是个有才华的好姑娘,他们要是能走到一起,那真是天作之合。”
“可不是嘛!”赵秀莲一拍大腿,“就是不知道他们俩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看,八成还处在革命友谊阶段呢。”周红分析道,“赵科长那性子,指望他主动,比登天还难。”
“那咱们得帮帮他啊。”赵秀莲是个热心肠。
“怎么帮?”周红问。
“这个嘛。”赵秀莲看向了肖芷涵,“芷涵主意多,让她给出出主意。”
肖芷涵沉思了片刻,笑着说:“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过多干涉。”
“我们能做的,就是多给他们创造一些机会。”
“陈锋和张兰的婚礼,我们可以把他们俩都请来帮忙,让他们多接触。”
“还有,厂里不是快要组织秋游了吗?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分到一组去。”
“哎,这个主意好!”周红和赵秀莲都赞同。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谋划起了红娘大计。
她们不知道的是,赵建国和李梅之间的感情,即将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催化剂。
而这个催化剂,正是那个曾经让赵建国颜面尽失的相亲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