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天空中,精卫鸟再次衔着石块与树枝振翅飞来。
当它看到原本的大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的群山时,先是愣在原地,尖喙微张,衔着的石块与树枝落在山坡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精卫!精卫!精卫!”
短暂的茫然过后,精卫鸟发出了带着惊喜的鸣叫,声音中满是释然。
过了片刻。
精卫鸟慢慢平静下来。
它扇动着双翼,在群山之上盘旋了一圈,那双人性化的眼睛里,闪过不舍、释怀,更多的是解脱与满足。
它日复一日填海的执念,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实现。
“精卫!”
突然,精卫鸟猛地抬头,朝着天空发出一声清越而悠远的鸣叫,仿佛在向天地宣告执念的终结。
下一刻,它的身躯泛起柔和的白光,白光越来越盛,将它的身影完全笼罩。
完全看不到精卫鸟了。
只剩下一团白光。
白光慢慢的变淡。
光芒之中,一道小女孩的虚影缓缓显现,正是女娃的模样。
她穿着简陋的麻布衣裙,面容苍白却带着一丝恬静的笑容。
女娃转头,朝着曾经的东海方向望去,眼眶渐渐湿润,似乎看到了什么。
她焦急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指尖刚一触碰空气,身影便开始化作点点光粒,连同那片白光一起,渐渐消散在天地间。
白光彻底消失的瞬间,一滴透明的泪滴从空中坠落,被太阳的光芒照射得五彩斑斓,最终落在了东部群山的一块岩石上,化作一颗晶莹的泪珠石。
而在距离东部群山十多里的路上,三道身影正焦急地朝着这边赶来。
为首的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男性老者面容刚毅,身着朴素的兽皮袍,腰间挂着一柄石斧。
身旁的女性老者眉眼温柔,此刻却满是焦虑。
最前面一位年轻女子,身姿窈窕,神色急切,不断呼喊着什么。
“女娃!女娃!”
连绵的呼喊声在林间回荡,带着浓浓的担忧。
按照他们的速度,再过半天便能抵达曾经的东海。
就在这时,老妇人突然停下脚步,呆立在原地,眼中瞬间蓄满泪水,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
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胸口剧烈起伏,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女娃,我的女儿!娘来了!娘来了啊!”
一声凄厉的悲呼从她口中响起,听得男性老人与年轻女人心头一紧。
男性老人原本满脸忧愁,见状连忙扶住妻子,焦急地问道:“听訞,你这是怎么了?”
听訞紧紧抓住男性老者的双臂,身体不住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后!我刚刚好像看到女娃了,她就在东边,她在向我求救啊!可我…… 我抓不住她!”
(注:后,部落首领的妻子对首领的称呼!要么称君要么称后。后并不一定指女人。)
男性老者心中一痛,满是自责:“都怪我!要是我当初没有忙着教部落族人耕种,抽出点时间陪女娃一起去东海,她就不会出事了!”
瑶姬也急忙跑了回来,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忧地问道:“爹爹,娘亲,你们怎么了?”
”我们没事,继续找女娃吧。“
神农与听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悲痛,却不想让大女儿太过伤心,强忍着情绪,想要继续朝着东海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们来时的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一群穿着兽皮衣、披头散发的部落族人朝着这边跑来,脸上满是焦急。
“神农首领!听訞君后!瑶姬公子!不好了!部落里出事了!”
为首的族人一边跑一边大喊,声音带着惊慌。
原来这三位的身份是部落的首领一家。
男性老者是炎帝神农,女性是听訞,那位年轻女子则是瑶姬。
听到族人的喊话。
神农脸色大变,心中瞬间陷入两难。
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小女儿,一边是有难的部落,还有悲痛欲绝的妻子。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狠下心:“先回部落!”
听訞浑身一震,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瘫倒在神农怀中。
神农心中不忍,却也别无他法,只能搀扶起妻子,朝着部落的方向走去。
可刚走一步,他便发现瑶姬没有跟上。
回头望去,只见大女儿站在原地,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父亲,我要去找小妹。”
瑶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
“不许!”
神农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了。
不然,到时候···
他看向怀中失魂落魄的妻子,心中暗想:若是瑶姬再有个三长两短,听訞怕是真的会彻底崩溃。
瑶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执拗。
神农被她看得有些头痛。
他现在,脑子里无比混乱。
根本没时间去安抚女儿。
此刻部落的情况不明,妻子悲痛欲绝,小女儿生死未卜,让他焦头烂额。
这时,那几个部落来人也跑了过来。
“把瑶姬公子带回去!”
神农对着赶来的族人吩咐道。
几位部落勇士连忙上前,想要将瑶姬带走。
瑶姬奋力挣扎,却终究敌不过勇士们的力气,被强行扛在肩膀上。
她一边挣扎,一边朝着东海的方向哭喊:“小妹!姐姐一定会找到你!”
神农闭上眼,狠下心转过身,背起听訞,跟着族人快速朝着部落跑去。
路上,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东部群山的方向,眼中满是愧疚与无奈,随后便加快脚步,消失在林间。
东部群山之上,那颗晶莹的泪珠石在阳光下闪烁。
山海经世界的星空。
“填海任务已完成!现在开始转换为观察者模式!”
一道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从太阳上的扶桑树里响起。
声音落下的瞬间,扶桑树的枝叶不再散发牵引陨石的能量。
而是转而化作无数道无形的频率射线,覆盖了整个山海经世界。
这是吴良离开山海经世界时。
随手激活的扶桑树机械意识。
它承载着吴良恒星之道的核心权能,却没有丝毫自主意识,更无喜怒哀乐等主观情绪,本质上只是一个遵循指令运转的 “工具”。
自吴良踏入东天门的那一刻起,它便按照预设模式启动。
一方面维持太阳的正常运转,为山海经世界提供光与热,确保这个世界能够正常运转。
另一方面,则聚焦于吴良托付的唯一任务 —— 精卫填海。
自始至终,它的观测视角都覆盖住了整个山海经世界。
其间,精卫鸟从茫然失措到惊喜释怀,最终化光消散的全过程,它尽收眼底。
炎帝神农、听訞与瑶姬一路奔波的焦急,听訞感应到女儿消散时的悲痛欲绝,瑶姬被强行带走时的执拗哭喊,这些充满人性温度的画面,如同流水般在它的 “感知模块” 中流过,却未留下任何痕迹。
精卫鸟的执念是否可怜?
神农一家的悲欢是否值得同情?
这些问题对它而言,毫无意义。
它的核心逻辑里,只有 “任务” 与 “存续” 两个关键词。
任务是填海,存续是维持自身与太阳的运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作为吴良力量核心的延伸物。
它掌握了吴良恒星力量的绝大部分权能。
在低维世界逆流时空、逆转生死,于它而言不过是有些麻烦而已。
并不是做不到。
只要它愿意,便能回溯到女娃溺亡于东海的瞬间,将那个尚未化作精卫的小女孩从波涛中捞出。
也能抚平听訞的悲痛,让神农一家团聚。
可是,它的核心意识内。
没有这项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