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的苦香灌进领口时，白桃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自出了墓室，那串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便像条影子，黏在她们脚后。
“小梅，”她放缓脚步，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孩攥着自己衣角的手，“等下进那处旧宅躲躲风。”月光下，前方半塌的门楼在荒草里若隐若现，青瓦上积着薄霜，像块裂开的玉。
小梅没说话，只是把脸往她肩窝里又蹭了蹭。
白桃能感觉到她发顶的温度，像团颤巍巍的小火苗。
两人踩着碎砖进了院子，门环上的铜绿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白桃借着整理发簪的动作，指尖快速扫过门环缝隙——这里是必经之路，跟踪者若要跟进来，必然要碰门环。
她摸出袖中那管青瓷瓶，倒出些淡青色的粉末撒在银针上，然后将针尾卡在门环与门框的夹角里。
毒粉是用乌头根磨的，见血封喉但发作慢，足够让她看清来者是谁。
“姐姐，”小梅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声音发颤，“门后……有猫叫？”
白桃侧耳，风里果然裹着细碎的呜咽。
她不动声色将小梅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目光扫过院角歪斜的影壁——那里的荒草正不自然地晃动，像有人在屏息。
“别怕，”她拍了拍小梅的手背，“是野猫。”话音未落，门环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白桃的呼吸瞬间凝在胸口。
她瞥见那根银针微微晃动，门环上的铜绿被蹭掉一块，露出下面新鲜的金属色。
紧接着，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门外传来，混着布料摩擦砖墙的声响。
“跟紧我。”她贴着小梅耳边低语，反手将人推进影壁后的空隙。
月光被云遮住半分，院中的树影骤然浓了几分。
白桃顺着风向侧过脸——东南风正往门里灌，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跟踪者中毒了。
她摸出腰间的瓷盒，打开时飘出几缕甜腻的香气。
这是用曼陀罗花制的迷香粉，巽风正好能把味道送出去。
果然，门外的动静突然大了：先是重物撞墙的闷响，接着是踉跄的脚步声，最后“扑通”一声，有人栽进了院中的枯井里。
白桃抄起墙角的断砖冲过去时，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肋骨。
井边的人影蜷成一团，肩头剧烈起伏。
她蹲下身，银针抵住对方后颈大椎穴：“动一下，这针就扎进去。”
对方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头。
月光重新漫过来时，白桃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的疤，是三个月前在苏州码头失踪的07号特工。
“白法医。”07号特工扯动嘴角，血沫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好手段。”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片，“你以为陆九真是来帮你的？他早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不过是等……”
话音突然截断。
白桃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舌尖泛起诡异的紫黑色——是咬舌自尽！
她右手的银针闪电般刺向他廉泉穴，左手掐住他下颌强行掰开嘴。
血混着碎牙溅在她手背上，黏糊糊的，带着铁锈味。
“撑住！”她咬着牙又补了一针在人迎穴，可07号特工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最后那口气呵在她脸上时，他说：“天机会……要杀……遗孤……”
白桃松开手，看着他的头重重砸在井沿上。
她摸出帕子擦了擦手，帕子刚碰到血迹就开始泛黑——原来他口中早含了毒。
她蹲下身翻他的衣兜，在贴胸的暗袋里摸到个油布包，展开是张密令：“务必清除白芷遗孤，天机会将于巽卦开启时……”
“姐姐？”小梅的声音从影壁后传来，带着哭腔，“他……死了吗？”
白桃把密令塞进怀里，转身时尽量放软了表情：“别怕，他不会再动了。”她走过去握住小梅的手，发现那双手冰得像块玉。
月光下，小梅后颈的青纹比之前更明显了，沿着颈椎往上爬，像条淡青色的小蛇。
“我们被盯上了，”白桃蹲下来与她平视，拇指轻轻抹过她眼角的泪，“接下来每一步都得小心。”她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转头。
山道尽头，那座被藤蔓缠绕的青石门正缓缓开启，门内涌出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更诡异的是，风里裹着模糊的吟唱声，像是许多人在同时说话，却又一个字都听不清。
小梅的手突然在她掌心里收紧，白桃低头，看见女孩后颈的青纹正在发烫，泛着幽蓝的光。
“姐姐，”小梅的声音发颤，“那声音……像是在叫我。”
白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铜管。
石门内的风越吹越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飞。
她望着那道逐渐扩大的门缝，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门后究竟藏着什么？
为什么会呼唤小梅？
还有陆九，07号特工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走。”她拉起小梅的手，往石门方向走去。
风卷着吟唱声扑面而来，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无数只蜜蜂挤在耳窝里。
白桃摸出银针握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月光下，两个影子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朝着那道敞开的石门，一步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