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家。
稻生撩了撩她自己的衣袖,语气激动的对着稻满开口:“里正,你评评理,林三娘母女公然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总是跳出来惹人厌烦。更是大放厥词,要赶我们出村!”
“稻生,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我们总是跳出来,做错事的不是我们,欠债的也不是我们。”林盼娣不满的反击。
林三娘勾了勾唇角,轻蔑的看着苏冉:“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听说萧林回书院了,你说我要是拿着这件事情去他书院闹,会如何?”
稻满皱眉,不满的看着林三娘,却在林盼娣的注视下,别开了视线。
苏冉微微一顿,这一次……她看林三娘的眼里多了认真,萧林回书院的事情,她谁也没说,就只有她们一家人知道,林三娘为何如此笃定?
“读书人最看重名声,抛弃原配妻子,欠债不还,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他吃一壶。”林三娘继续道。
“呸!什么原配妻!别在这里瞎说,和萧林拜堂的是我们妮子,和他洞房的也是我们妮子。”稻生迅速维护苏冉。
“那苏冉如何走到这一步,你是半点不提?”萧林不在,林三娘多了底气。之前她担心萧林什么都和苏冉说,以苏冉之前表现出的强悍,必定不会放过她。但是从陶家村相处,再到现在……观苏冉的反应,林三娘便知道,萧林应该没有将事实的真相告诉苏冉。
趁着萧林不在,她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稻生语塞,她看了看苏冉,发现苏冉只看着林三娘,她赶紧看向稻满,加重了语气:“里正,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呀!”
“里正不愿意说,就让我来说。”
是钱笑。
稻生看见钱笑走进院子,诧异了一瞬,钱笑是村里的老人,轻易并不是很容易见到他。
钱笑站在院子里,看了看苏冉又看了看稻生,唯独没有看稻满,只道:“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今日我便做主了,要么你们立刻还钱,要么你们就将你们手中的二十亩田地给林家,又或者……你们若是都不愿意给,那就逐出稻山村!”
林三娘闻言,面上顿时就有了笑容,好不得意的看着苏冉。
稻生面色一变:“不还钱还要赶出稻山村?”
“应该是还不还钱,都要赶出稻山村!”林三娘道。
“……”
林三娘说完后,除了她们一家,无人再说话。苏冉心底的疑惑被证实。
苏冉心底沉沉的,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村子,并且也愿意带着村子一起发展,一起挣钱,可如今因为一个欠债,关键还是一开始就说好了还债日期的欠债来为难她……
苏冉看向了稻满,钱笑说什么,她可以不管,她想听听里正是怎么说:“里正叔,你怎么说?”
稻满的身体颤了颤,浑浊的眼睛看向苏冉,不似之前的意气:“若是你舍不得银子,又或者舍不得你手中的田地,村里愿意帮你还上这四两银子。”
林三娘不可置信的看向稻满:“里正叔。”
“村里怎么可能花四两银子替他还债?”钱笑只觉得稻满老糊涂了。
稻满无视林三娘,也没有去理会钱笑,只看着苏冉:“若是村里不愿意,那么我便拿出我毕生的积蓄。”
苏冉直直的看着稻满,他似乎很为难,但她并没有将关注点全部放在稻满愿意帮她还债的事情上,她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帮助:“里正叔是要我们离开稻山村?”
稻满张了张口,最终艰难的发出了声音:“也不是搬出稻山村,你们还是可以如原先一般生活,只是你们不再属于稻山村的人,不受稻山村的庇护。”
稻生踉跄了脚步,见稻满说的笃定,似乎没有转圜余地:“我们怎么能不是稻山村的人,我和妮子他爹,祖祖辈辈都是稻山村的人,如今怎么能不是?”
想到了什么,稻生赶紧补充:“不就是还债吗?我们现在虽然没有四两银子,但是可以赔地,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要么四两银子,要么四亩良田。”
“五亩良田也行,我把我们苏家的所有田地都赔给林家,只求不要让我们被逐出村子。”稻生彻底慌了。
林三娘原本不满意稻满要帮苏冉还债,但看着稻生的模样,只觉解气:“你们还看不明白吗?要你们走,就是要你们不是稻山村的人。”
钱笑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稻满:“村里每家每户我都去拜访过,同意苏冉一家和萧家一家出村的人都在上面盖了手印。”
稻满瑟缩了下瞳孔,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红手印,满脸悲恸:“竟然有这么多人。”
“呵!苏冉,你看看你们苏家人做人是有多么的失败。你做了肥料又如何,你带着大家赚了点儿小钱又如何?大家从心底深处就没有真的接受你们,更别提维护你们!”
苏冉面色比之之前更加的沉重了,她不理会林三娘的叫嚣,依旧只看着稻满:“若是事情没有转换的余地,您刚才说的我们接受。”
“不可以。”稻生尖叫出声,她紧紧地抓住了苏冉的手臂:“我们不能被逐出稻山村。”
苏冉反手紧紧地握住稻生的手,眼里满是心疼:“娘,你信我。”
稻生看着苏冉,眼里写满了复杂和挣扎,最终只化作一滴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落。
苏冉心疼稻生,但此刻并不是和稻生多说什么的时候,她转而继续看向稻满:“今天的事情肯定不是只因为林三娘的事情,里正叔,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死也要让我们死的明白,为何会如此?”
“为何会如此……”稻满跌坐在了椅子上:“知府大人,我们是半点惹不起。”
“知府大人,文末?”苏冉皱眉,若是因为文末的施压,她此刻反倒是稍微好受了些许:“是他给你们压力了?”
“文末,怎么能是文末!”稻生只觉得此刻她腿软。
苏冉搀扶着稻生,看着稻满道:“既如此,我们以后不再是稻山村人。”
“妮子……”稻生站立不稳,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
苏冉用力搀扶住稻生,收敛了面上的情绪,严肃而又坚定的看着稻满:“既然不是稻山村人,也清了和林家的债,还请里正叔出具一纸文书证明。”
苏冉的目光瞥见了满是鲜红手印的纸,语气冷冷,虽然她理解村民们的选择,但是难掩心寒,她尚且如此,稻生夫妇……
“文书证明上,也盖上红手印。”她要时刻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