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六点半，江屿的闹钟像消防警笛般炸响。他猛地从床上弹起，迷迷糊糊抓过床头的裤子就往腿上套。左脚刚伸进裤腿就感觉不对劲——左腿松垮垮的，右腿却紧绷得难受。低头一看，果然把裤子穿反了。
要命了！他手忙脚乱地换裤子，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纽扣扣了三次才扣对。又摸到床头一双袜子，看都没看就往脚上套，结果一只黑色一只白色，袜口还都翻着边。刚穿好就听见手机在枕头底下嗡嗡震动，摸出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点开播放，母亲的大嗓门立刻在安静的宿舍里炸开：儿子！求婚别紧张！妈教你一招，实在不行就哭！女生都吃这一套！记得你爸当年就是靠着眼泪把我骗到手的！
江屿顾不上细听，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抓起枕边的战术板就往门外冲。清晨的宿舍走廊还静悄悄的，他的拖鞋啪嗒啪嗒地响着回声。跑到宿舍楼下，看见宿管李阿姨已经拎着个布袋子站在晨光里等候多时了。袋口露出半截手工编织的草莓图案围巾——虽然织得有点像土豆，针脚也歪歪扭扭的，但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小伙子！阿姨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李阿姨笑眯眯地把袋子递过来，刚煮的茶叶蛋，还热乎着呢，吃了壮胆！这围巾是我连夜赶工的，等求婚成功给颜昔姑娘戴上！
谢谢阿姨！江屿接过袋子，掏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茶叶蛋。他急着赶路，一边小跑一边剥蛋壳，结果蛋黄蹭到了嘴角，在晨光下格外显眼。他也顾不上擦，把剩下的蛋塞进兜里，抱着战术板朝篮球场飞奔。
就在宿舍区拐角处，卖早餐的张阿姨正推着小车慢悠悠地走着。江屿一个急转弯，地一声撞上了推车扶手。车上摞着的豆浆杯晃了晃，最上面那杯地倒下，温热的豆浆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淌。
哎哟！江屿跳着脚，豆浆渗进布料，烫得他龇牙咧嘴。裤腿瞬间湿了一大片，深蓝色的运动裤变成了深黑色，紧紧贴在皮肤上。
张阿姨赶紧放下推车，从围裙兜里掏出纸巾：小伙子慌啥呢！赶着娶媳妇啊？快擦擦！裤腿湿了多难看！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吧？
江屿一边擦着裤腿，一边尴尬地点头。豆浆的甜香混着清晨的凉风，在他周围飘散开来。他能感觉到路过的几个晨跑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江屿胡乱擦了两下，抓起个肉包边跑边吃，肉汁滴在战术板上留下油印。他完全没发现，自己拿的是昨天练习用的旧战术板，真正藏戒指的新板还静静躺在他枕头底下。
跑到篮球场时，赵野正蹲在地上摆弄录像设备。“你怎么才来！颜昔姐还有十分钟就到了！这摄像机怎么开不了机？”
“你问我我问谁！昨天让你充电你充了吗？”江屿把战术板往地上一放，突然愣住——这板背面没有台词笔记，夹层也没有绒布衬垫。“坏了！拿错板了！藏戒指的板还在宿舍！”
“早说你靠不住！”李萌抱着花瓣袋跑来，“我昨天就把戒指板放我包里了！给你！”她掏出一个贴着草莓便利贴的蓝色战术板，“夹层用双面胶加固过了，你轻点抠！”
江屿刚接过板子，就听见赵野喊：“颜昔姐来了！快站好！我用手机录像，你别挡镜头！”
江屿慌忙站直，把战术板紧紧抱在胸前，手心的汗在板面上留下湿痕。只见颜昔穿着粉蓝情侣装走来，袖口卷到小臂，一手拎着草莓糖，一手拿着保温杯——不用猜，肯定是给他准备的热牛奶，这姑娘总担心他低血糖。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不是说有友谊赛吗？”颜昔走近，目光扫过他裤腿上的豆浆渍，忍不住笑了，“这裤子怎么回事？刚从早餐摊逃难过来？”
“没、没有！是搬东西蹭的！”江屿把战术板往身后藏了藏，紧张地牵起她的手。因为手心出汗，在她手背上留下湿印。他拉着颜昔往场地中心走，没走两步就被自己松散的鞋带绊了个趔趄——早上换裤子时太匆忙，鞋带根本没系好。
颜昔赶紧伸手扶住踉跄的江屿，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轻笑：走路都能顺拐？平时在球场上不是挺灵活的嘛，怎么今天笨手笨脚的？
有点紧张......江屿耳根通红，慌忙弯腰去系散开的鞋带。可越是着急，手指就越不听使唤，愣是把两根鞋带绕成了死结。他急得额头冒汗，用力一扯，结反而更紧了。
让我来。颜昔自然地蹲下身，晨光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鞋带间，三下两下就解开了死结。你看，要这样绕过去......她边说边示范，给江屿系了个工整的蝴蝶结，末了还轻轻拉紧调整了一下弧度。
江屿盯着她专注的侧脸，心跳得更快了。颜昔抬头看他呆愣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你这双手啊，打球时那么准，系个鞋带倒像是要打中国结。
不远处，躲在篮球架后的赵野已经笑得浑身发抖，手机镜头跟着乱晃。李萌着急地戳他胳膊：稳着点！镜头都歪到天上去了！麦克风开关也没按，等会儿录不到声音看你怎么交代！
我、我控制不住啊！赵野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你看江屿那怂样！系个鞋带都要颜昔姐帮忙，待会儿求婚还不得紧张哭出来！
李萌无奈地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她看见颜昔系好鞋带后，很自然地帮江屿拍了拍裤腿上沾着的草屑，而江屿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乖乖站着，只有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的紧张。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铺满细沙的篮球场上交叠在一起，仿佛早已密不可分。
颜昔牵着江屿走到照片绳前，眼睛一亮。绳上挂满了从大一到现在的生活照，每张下面都有手写注释。她突然指着一张照片笑出声：“这是什么？你偷拍我复习睡觉？还流口水了！”
江屿耳根通红：“那时候你复习到半夜，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没忍住……”
“可爱？你明明是想笑话我！”颜昔捏捏他的脸，“偷拍技术也太差了！把我拍得像只小猪！”
围观的同学纷纷笑起来，有个学弟忍不住喊：“学姐学长太甜了！快求婚吧！”这声起哄让江屿更紧张了。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却没注意到地上有颗小石子，膝盖磕上去疼得他倒吸凉气，还要强装镇定挤出笑容。
“颜昔……其实没有友谊赛！”江屿双手捧着战术板，声音发颤得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我有话对你说！”
话音刚落，掌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赵野第一个从篮球架后跳出来，举着手机录像；李萌捧着花瓣篮从看台区小跑过来；几个要好的同学也从器材室、观众席等藏身处现身。宿管李阿姨拎着那个熟悉的布袋子快步走来，袋口露出的草莓围巾随风轻扬。
“小伙子别慌！”李阿姨拍着江屿的肩膀，声音洪亮得整个篮球场都能听见，“阿姨给你加油！当年你叔叔求婚时，紧张得把戒指掉马桶里了，最后是用铁丝捞出来的！你这算好的！”
这番安慰却像往火堆里添了把柴，让江屿更紧张了。他颤抖着用手指甲去抠战术板的夹层边缘——李萌说的双面胶粘得异常牢固，他的指甲又剪得太短，用力抠了几下，指尖就泛起了红痕，夹层却纹丝不动。
“怎么……怎么打不开啊？”江屿急得满头大汗，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一颗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正好滴进他的右眼里，刺得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战术板差点从手中滑落。
围观的同学中传来几声轻笑，有人小声说“江屿手抖得像在打碟”。赵野举着手机，镜头紧紧跟着江屿每一个动作，见他迟迟打不开夹层，忍不住大喊：“你用点劲啊！平时啃鸡腿不是挺厉害吗？用牙咬啊！”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江屿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捧着战术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阳光照在战术板表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让他几乎看不清夹层的缝隙。
江屿被赵野这么一激，居然真的低头凑近战术板，用牙齿去咬夹层的边缘。他像啃骨头似的使劲磨了几下，木板表面留下几个清晰的牙印，还沾了点口水，可夹层依然纹丝不动。阳光照在他因用力而鼓起的腮帮子上，那模样活像只啃不动坚果的仓鼠。
颜昔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篮球场上格外悦耳。她轻轻拉住江屿的胳膊：别咬战术板啊！都要被你啃出牙印了！让我来帮你。
说着她自然地蹲下身，晨光在她微卷的发梢跳跃。她的指尖轻轻探入夹层缝隙，指甲在边缘轻轻一撬——一声清脆的响动，夹层应声弹开。那枚银戒从绒布包里滑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叮叮当当地滚落在水泥地上。
戒指不偏不倚地滚到颜昔脚边，像个小陀螺似的转了两圈，最后俏皮地停在了宿管阿姨的布鞋旁边。银戒在灰色水泥地的映衬下闪闪发光，戒面上的草莓锆石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我的戒指！江屿惊呼一声，整个人像弹簧一样扑过去。由于动作太猛，他差点撞翻旁边精心摆放的草莓蛋糕模型。模型晃了晃，顶层的塑料草莓微微颤动。
宿管阿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蛋糕模型，却不小心碰掉了最上面那颗塑料草莓。红色的草莓模型滚到赵野脚边，他下意识捡起来就要往嘴里塞——这草莓看着真新鲜！
塑料的！李萌眼明手快，一巴掌拍掉他手中的假草莓，你想把牙崩掉啊！上次偷吃道具苹果的教训还不够？
江屿这时已经捡起了戒指，手心的汗水把银戒浸得发亮，戒圈在指间滑溜溜的。他颤抖着将戒指递向颜昔，结果因为手太滑，戒指差点从指尖滑落。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接住，动作笨拙得像在表演杂技。
李萌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快擦擦汗！你这汗都能浇花了！她凑近江屿低声提醒，台词记不住就看看战术板背面，我昨天帮你写的小抄还在上面呢！
江屿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额头，纸巾瞬间被汗水浸湿。他紧张地瞥了一眼战术板背面，那上面确实有李萌用铅笔写的提示词，只是被他的汗水晕开了一些字迹。围观的同学们都屏住了呼吸，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捂着嘴偷笑，整个篮球场弥漫着紧张又温馨的气氛。
江屿胡乱擦完脸，把纸团塞进口袋，深吸一口气开始念台词：“颜昔……从第一次在图书馆帮你捡草莓糖纸，你蹲在地上，头发垂下来挡住脸，我就……就觉得你特别可爱！”
念到一半他突然卡壳——本来要说“第一次帮你挑香菜”，却脱口而出“第一次帮你挑鱼刺”。颜昔提醒他：“上次吃鱼，你把刺挑到我碗里，还说‘这样你就不用挑了’！”
“对！就是这个！”江屿接话，结果又出错，“我以后会永远帮你挑辣条里的花椒！永远给你买草莓糖！永远陪你复习到深夜！”
在哄笑声中，李萌举着台词板跑来，却被风吹跑了板子。江屿下意识追了两步，又赶紧跑回来，紧张得语无伦次：“颜昔！我……我其实还有很多话！我知道我很笨，总买错辣条、喂饭掉菜粒、记不住你穿m码，但是……但是我想跟你一辈子！”
他越说越急，最后几乎喊出来：“颜昔！你愿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阳光下的草莓锆石闪闪发光。江屿跪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膝盖隐隐作痛，手心的汗几乎要让戒指滑落。四周突然安静，只有彩带在风中哗啦作响，和赵野手机里录下的剧烈心跳声。
颜昔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汗湿的刘海，还有沾满灰尘的膝盖和牙印累累的战术板，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故意停顿片刻，看着江屿急得快哭的模样——他的手开始发抖，戒指在指尖摇摇欲坠，嘴里还嘟囔着：“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再准备……可以再练一百遍台词……”
就在这时，颜昔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戒指。冰凉的银戒擦过她的皮肤，江屿瞬间僵住，像被点了穴般屏住呼吸。他腿麻了却不敢动，只能维持跪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颜昔，等待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