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是暴风雨后短暂的、带着水汽的宁静。那道无形的“楚河汉界”依旧横亘在彦宸和张甯之间，两人如同约定好一般，继续扮演着“决裂”后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张甯低头演算着一道繁复的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留下流畅而严谨的推导过程。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眼角的余光始终若有若无地留意着身旁那个空置的座位。
第一节课，那个座位是空的。
第二节课开始的铃声响彻校园，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开始讲解新的知识点。那个座位，依旧空着。
张甯的心微微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细密的蛛网，悄然缠绕上来。彦宸不是那种会无故迟到旷课的人，尤其是在签下了那份沉甸甸的“行为承诺书”之后。他昨天离开办公室时，眼神里的坚定和破釜沉舟，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课堂上，但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飘向各种可能性。难道……班主任还不肯罢休？那份承诺书还不够，还要节外生枝？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张甯几乎是立刻合上了书本。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整理笔记或预习下一课的内容，而是微微侧身，用笔杆轻轻敲了敲前排李晓雯的肩膀。
李晓雯正和同桌讨论着刚才课上的难题，闻声回头，脸上带着询问：“嗯？张甯，怎么了？”
张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看到彦宸了吗？他今天没来？”
李晓雯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着点同情和八卦的神色，压低了声音：“别提了！我刚才去办公室交作业，正好看到他被老班叫进去了，好像……是请家长了！他妈妈都来了，我出来的时候还听到里面隐约有说话声呢。”
请家长？！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甯的心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恼恨和烦躁瞬间涌了上来。还没完了？！昨天那份承诺书，不就是给这件事暂时画上一个休止符吗？为什么还要叫家长？而且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几乎可以想象办公室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班主任义正辞严地陈述着“早恋”的危害，暗示着彦宸签下的承诺书意味着多么大的风险，而彦宸的母亲……她对彦宸的母亲一无所知，但通常情况下，家长被请到学校谈论这种事情，恐怕很难保持冷静和理智吧？彦宸会不会因此受到更严厉的责备？会不会连累到他母亲担心？。
而她，那个引发了这一切、并且提出了最初赌约的人，却因为承诺书上签的不是她的名字，而被“摘”得干干净净！
不行！她不能让彦宸一个人面对这个！
张甯越想越觉得心焦，也越发恼火班主任这种“曲线救国”的策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脚步坚定地朝着教学大楼的办公区走去。无论如何，这件事因她而起，她有责任去了解情况，甚至……必要时，她不介意再次站出来，哪怕是面对彦宸的家长。
然而，她还没有走近教学楼，就听到了一阵压抑的争执声从里面传出，其中一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妈！您听我说！真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小误会！您先回去吧！啊？”是彦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试图安抚的无奈。
“误会？误会需要班主任把我从公司叫过来？彦宸，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承诺书又是怎么回事？平均分92分？要是考不到就要转学或者退学？！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另一个女声响起，语速很快，带着明显的质问和担忧，但声线清亮，并不显得尖锐刻薄，即使在质问时，也透着一种良好的教养和温和的底色。
张甯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目光投向教学楼大厅的门口。
“哎呀！妈！这事儿复杂，我回头再跟您解释！您就别管了，我自己能搞定！”彦宸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物理阻拦，“您快回去上班吧！别耽误您工作！”
“我工作重要还是你重要？！”彦宸妈妈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今天非要弄清楚不可！还有，班主任刚才提到了一个女生……叫张甯是吧？说你成绩提高多亏了她？她在哪儿？我得见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你小子签这种……这种……”
“妈！您别！！”彦宸的声音充满了恐慌，几乎是哀嚎，“您见她干嘛呀？！不就是一个普通同学嘛！真没什么！您快走吧！求您了！”
张甯在拐角处听得心惊肉跳，同时也明白了大概情况。班主任果然把承诺书的事情捅给了家长，并且还提到了她。看样子，彦宸妈妈似乎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或者说警惕？），执意要见她一面，而彦宸正在拼死阻拦。
她能想象彦宸此刻的窘迫和焦急。他肯定不希望他母亲和她以这种方式见面，更不希望她被卷入这场由“早恋”引发的家长谈话中。
怎么办？是悄悄退走，避免这场尴尬的会面？还是……
就在张甯犹豫不决的瞬间，彦宸和他母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教学楼一楼的大厅出口附近。彦宸正一脸无奈甚至可以说是“绝望”地张开双臂，试图拦住一位气质优雅、穿着得体的中年女士。那位女士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保养得极好，眉眼间与彦宸有几分相似，只是线条更为锋利。此刻，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显然对儿子这种“阻拦”行为很不满，正试图绕过他往外走。
彦宸几乎是张开双臂，半推半挡地拦在他母亲身前，试图阻止她继续往教学区深处走。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写满了焦灼，看到几步以外站着的张甯时，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绝望和求救的信号，嘴型无声地动了动，似乎在说：“快走！”
然而，已经晚了。
彦宸的母亲，那位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藕色职业套装、气质干练又不失优雅的女士，也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到了静静站在那里的张甯。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清冷的女孩。
彦宸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他反应神速，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拦着母亲的手，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甚至故意往旁边让了让，装作不认识张甯的样子，认命般地对他母亲说：“行行行！妈，您想见是吧？我带您去！去我们教室认人去！不过您可得答应我，轻声点哈！别搞得全班都知道我请家长这么光荣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拉着母亲往教学楼里面走，试图就这样从张甯身边“路过”。
彦宸的母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回敬道：“你知道光荣，就别让老师请我来啊！” 说完，她的目光再次落回不远处的张甯身上，这次，那审视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欣赏。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张甯一番，只见那女孩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身姿挺拔，气质清冷沉静，一双杏眼清澈明亮，即使在这种略显尴尬的场合下，也丝毫不见慌乱，反而透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从容淡定。
这女孩……就是那个张甯吗？生得清秀标致，气质也好，看着不像个会带坏自己儿子的样子啊？
彦宸见母亲还在打量张甯，心里急得不行，故意用胳膊肘状似无意地挡在张甯可能前进的方向，语气催促道：“走了走了妈！赶紧去教室认完人，您好赶紧回去上班！……”
张甯被他胳膊肘不轻不重地一撞，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躲不掉了，也明白彦宸的用意。
与其被动地被“指认”，不如主动面对。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极其标准、极其礼貌的微笑，目光平静地迎上彦宸母亲探究的视线，声音温和而清晰：
“阿姨，您好。我就是张甯。”
这句平静的自我介绍，让彦宸瞬间僵在了原地，连装模作样的动作都忘了。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心想：完了，这下真完了。
彦宸的母亲闻言，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那丝欣赏和讶异更浓了。她再次仔细地打量着张甯，之前的些许疑虑和可能存在的先入为主的负面印象，在看到女孩坦荡从容的态度和清澈的眼神后，似乎开始悄然瓦解。
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语气比刚才面对彦宸时柔和了许多：“哦？你就是张甯同学啊？哎呀，真是个好孩子！”她上前一步，热情地握住了张甯的手，“真是个好孩子！长得真俊！又这么懂礼貌！”
张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愣，手被对方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阿姨您过奖了。”
“不过奖！一点都不过奖！”彦宸妈妈笑得眉眼弯弯，上下打量着张甯，越看越满意的样子，“刚才班主任还跟我说呢，多亏了你帮忙，我们家彦宸这成绩才能提上来这么多！你看他那承诺书，平均分92，虽然吓了我一跳，但班主任说你俩互相促进，这可真是太好了！阿姨得好好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感谢，让张甯准备好的一肚子应对质问的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彻底懵了。这……这和她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说好的疾风骤雨呢？说好的家长质问呢？怎么变成……感谢会了？
彦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妈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前一秒还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下一秒就“婆媳相见欢”了？
彦宸妈妈的热情如同盛夏的阳光，几乎要将张甯融化。她紧紧拉着张甯的手，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闺女，嘴里对张甯的夸赞更是滔滔不绝，从学习态度到性格品质，几乎把能想到的好词都用上了。
“……你是不知道啊，这臭小子以前那成绩，简直是惨不忍睹！别说九十多分了，他能每门课都给我考及格，我就得去庙里烧高香了！每次开家长会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都不知道我操了多少心！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她说着，还真就抬手捋了捋自己保养得一丝不苟、乌黑亮丽的秀发，仿佛真能找到几根白发似的。
“我跟你说，”她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却异常认真，“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盘算着让他高中念完就赶紧退学，找个地方上班打工去，省得浪费钱还操心！”彦宸妈妈说着，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儿子一眼。
彦宸被自家老妈当着张甯的面揭老底，脸上挂不住，悻悻地小声嘀咕：“对对对，妈您说得都对，我这脑子，也就配去工地上搬砖，给咱家省点学费……”
“你闭嘴！”彦宸妈妈柳眉一竖，呵斥了儿子一句，随即又立刻转回笑脸对着张甯，那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她理都懒得再理会那个煞风景的儿子，注意力重新百分百集中在张甯身上，甚至开始从内在美夸到了外在美，“哎呀，张甯你看你这孩子，不仅学习好，人长得也这么俊俏！皮肤白白净净的，眼睛又大又亮，这小鼻子小嘴的，多标致啊！气质也好，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好姑娘！我们家彦宸能认识你，真是他的福气！”
张甯被夸得脸颊发烫，只能保持着礼貌而略显僵硬的微笑，心里却在疯狂呐喊：阿姨，您快别说了！求放过！
彦宸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眼看他妈这架势，再聊下去估计连他俩以后孩子叫什么都要规划了。他赶紧抓住一个话音的空隙，强行插入：“妈！妈！行了行了！人都见过了，您也夸够了！快上课了！预备铃都响过了！您赶紧回去上班吧！别耽误您正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试图将他母亲往教学楼外引导。
“哎呀，着什么急嘛！我跟张甯这孩子投缘，想多说两句……”彦宸妈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听到预备铃声，也知道不能真耽误孩子们上课。她依依不舍地又捏了捏张甯的手，语气十分真诚：“张甯啊，改天阿姨一定得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推辞！阿姨电话留给你，或者让你彦宸哥哥……”
“停！停停…我会跟她说的！”彦宸赶紧打断，生怕他妈再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几乎是半推半请地将母亲送出了教学楼大门，“您快走吧！路上小心！”
总算把“太后”送走了，彦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后背都被汗湿了。他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张甯，忍不住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身体也松垮下来，靠在了旁边的墙柱上，一副劫后余生的疲惫模样。
他看着张甯，眼神复杂，有庆幸，有无奈，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揶揄，扯了扯嘴角，用一种带着浓浓疲惫却又难掩调侃的语气说道：“恭喜你啊，张甯同学。”他顿了顿，拖长了音调，用一种近乎宣告的口吻，带着点地方口音的亲昵感，“俺娘，看上你了！”
张甯缓缓转过头，目光从彦宸母亲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他那张写满了“终于解脱”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上。她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抬手轻轻拂开被风吹到脸颊的一缕碎发，动作依旧从容，但眼底却清晰地流露出一丝与彦宸如出一辙的无奈和疲惫。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害羞，只是极其自然地走上前，与他并肩站立，目光同样望向彦宸母亲离开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位热情得有些过分的阿姨的背影。过了几秒，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彦宸耳中，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淡淡的宿命感：
“同喜啊，彦宸哥哥。”她微微侧过脸，迎上彦宸带着询问和惊讶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点公事公办的通知意味，“我妈，也想见见你了！”
这下，轮到彦宸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啊？！”
张甯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为了反击他刚才的调侃而随口编造的。
刚刚过去的那个星期天下午。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小小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张甯坐在小书桌前，心情继续轻松愉悦。她刚刚和彦宸结束了一天的“补习”，此刻，她一边哼着《弯弯的月亮》，一边低头批改着彦宸这两天完成的一套模拟试卷。看到他之前总是出错的几个知识点这次居然都做对了，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微笑，连带着批改的手势都轻快了几分。
房间的另一头，张甯的母亲倚坐在竹椅上，借着院子里的光线缝补着一件旧衣服。她手上的动作很慢，但很细致。不知何时，她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抬起头，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她静静地看了女儿好一会儿，看着她那少有的、几乎是毫不掩饰的愉悦，看着她对着那份试卷时专注又带着笑意的神情。
终于，张母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然后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宁宁啊……”
“嗯？”张甯沉浸在彦宸的进步和自己的好心情里，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你改天……”张母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带你那个男同学，来家玩一次吧？”
“！”张甯手里的红笔差点在卷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子！她猛地抬起头，心脏漏跳了半拍，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不解，声音都有些变调：“带、带他来？来我家？玩什么？我家……我家又没什么好玩的！”她的眼神有些闪烁，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张母看着女儿瞬间变得警惕和不自然的反应，眼神幽深了几分，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了然的笑意，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揶揄：“是吗？我家不是有这么可看的闺女吗？”
“妈！”张甯被母亲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臊得脸颊发烫，更加语无伦次起来，“您、您说什么呢！有什么可看的……再、再说，人家……人家也不爱上别人家去玩的！”她下意识地用了“人家”这个模糊的指代，试图将话题引开。
“哦？人家？”张母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但语气却莫名变得坚定起来，“那好吧，既然‘人家’这么不好意思，这么不爱上别人家玩……”
她重新拿起针线，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目光不再看着女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你以后星期天，也别老往‘人家’家跑，去给‘人家’补课了。”
听完张甯平静却信息量巨大的陈述，彦宸感觉自己支撑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妈妈——一个是他自己那个热情似火、恨不得当场拍板定下“儿媳妇”的亲妈，另一个是张甯那个看似温和、实则不动声色就能拿捏住女儿七寸的“未来丈母娘”？
“噗通”一声，他再也站不住了，干脆利落地沿着墙柱滑了下去，一下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我的天呐……这世上，当妈的怎么都这么烦啊！？”
话刚出口，他就猛地意识到不对，尤其是在对上张甯那似笑非笑、带着点凉意的眼神时，求生欲瞬间爆表，赶紧改口，声音都带上了几分谄媚和慌乱：“不不不！我说的是俺娘！俺娘烦！绝对不是……不是令堂大人！令堂大人那是……那是关心！对！关心！”
张甯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舌头捋直了重新说话的怂样，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带着点没好气的嘲讽，又有点同病相怜的无奈：“都一样，没差了！”
彦宸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发出更加无力的呻吟：“老天爷啊……能不能……能不能就让我安安生生、心无旁骛地……刷两天题啊？！就让我静一天！行不行啊？！”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一边是“考不到92分就滚蛋”的学业压力，另一边是“双方家长都想见你”的情感压力，简直要窒息了。
张甯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心中那点因为母亲的话而产生的郁闷和烦躁，似乎也找到了共鸣。她轻轻喟叹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与彦宸如出一辙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是啊……”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远方，仿佛在描绘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果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们俩，就好了。”
这话一出，蹲在地上的彦宸猛地一震，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交集、如同看到救星般的光芒！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宁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什么考试！什么家长！要是真能只有他们俩……那……
然而，张甯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甚至连眼神都没多停留一秒，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你想多了”的语气说道：“对，我说的就是你现在想的那样。”
在彦宸的惊喜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甚至还带着点“她居然承认了”的窃喜时，张甯已经伸出手，不是去拉他，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催促：“起来了，上课了！”
果然，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也像是为了彻底打碎彦宸那刚刚升起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尖锐而急促的上课预备铃声应时而起，响彻了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