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前,联军虽小胜一阵,逼退吕布,但诸侯各怀心思,逡巡不前,攻势陷入僵持。盟主袁绍于中军大帐内,面对地图,眉头紧锁。他既想尽快击败董卓,入主洛阳,攫取最大政治利益,又深恐损耗自身实力,为他人作嫁衣裳。
目光扫过地图上汜水关与虎牢关两处,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浮上心头。他即刻传令:命长沙太守孙坚与平原相刘备,各引本部兵马,并力攻打汜水关!其余诸侯,则继续围攻虎牢关,牵制董卓主力。
此令一出,帐内微妙。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要将最难啃的骨头、最可能损兵折将的任务,丢给并非嫡系、且与袁氏兄弟有隙的孙坚和刘备。曹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孙坚接到军令,怒极反笑,对程普等人道:“袁本初欲借董卓之手除我耶?”刘备则面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只是暗中传令麾下,加紧备战。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洛阳相国府。谋士李儒捻须微笑,对董卓道:“丞相,此乃天赐良机!袁绍心术不正,欲耗孙、刘二人。孙坚勇烈,刘备新显锋芒,皆乃人杰。丞相何不趁此遣使,许以高官厚禄,拉拢二人?若得其一,则关东联军自乱矣!”
董卓大喜:“文优此计大妙!”遂分别派出能言善辩之士,携带重礼与任命诏书,秘密前往孙坚与刘备营中。
孙坚帐内,董卓使者侃侃而谈,许以骠骑将军、豫州牧之职,欲使孙坚倒戈。孙坚听罢,拍案而起,须发戟张:“董卓国贼,鸩杀太后,废立天子,秽乱宫闱,涂炭生灵!我孙文台世食汉禄,岂能与国贼同流合污?!来人,将此獠耳鼻割去,乱棍打出!”使者惨嚎着被拖出,孙坚拒降之心,坚如磐石。
刘备营中,使者同样遭遇冷遇。刘备温言拒绝,语气却不容置疑:“备虽不才,亦知忠义二字。董丞相厚意,备心领了。然君臣之分已定,讨逆之志难移。请使者回禀丞相,备唯愿与天下义士共诛国贼,还于旧都。”使者悻悻而归。
两次劝降失败,董卓正自恼怒,又一噩耗传来:并州白波贼死灰复燃!原来自丁原带并州军入洛后,并州空虚,黄巾余党郭太等人在西河白波谷聚众起事,竟发展至十数万人,寇掠太原,甚至攻破河东郡,兵锋直抵黄河西岸,与洛阳仅一河之隔!董卓急派女婿牛辅率军征讨,却损兵折将,大败而回。
与此同时,虎牢关前虽吕布小挫,但联军并未能扩大战果,反而因袁绍的私心与各诸侯的观望,攻势渐疲。吕布新败,军中流言四起,士气浮动。内有白波军威胁,外有关东联军压境,孙坚、刘备又拒不合作,董卓顿感焦头烂额,如坐针毡。
董卓连夜召来李儒,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促:“文优,眼下形势危急,你可有良策?”
李儒凝神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丞相,温侯新败,军心浮动。关东联军虽各怀异志,但声势正盛。更兼白波贼在侧,已成腹背受敌之势。洛阳四战之地,恐难久守。”他稍作停顿,压低声音道:“近日市井间流传童谣——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此中大有玄机。”
见董卓倾身细听,李儒继续道:“西头汉乃指高祖建都长安,传承十二帝;东头汉则是光武兴于洛阳,至今恰也十二帝。如今天数已尽,正当还都长安。不如奉天子西迁,既应天意,又可据守关中,静观时变。”
董卓闻言大喜,击掌称善:“若非文优点拨,几误大事!”当即命人备马,不顾夜深露重,带着吕布疾驰返回洛阳。召集文武百官,强行宣布迁都。
大殿之上,董卓话音方落,司徒杨彪便执笏出列,声音沉痛:“关中久经战乱,民生凋敝。若此时弃宗庙、离皇陵,恐惊动万民。天下动荡易,安定难!恳请丞相明察!”
董卓面色骤沉,厉声道:“尔等欲阻朝廷大计?!”
太尉黄琬即刻挺身而出,玉笏在微微颤抖:“杨司徒所言极是!昔年王莽篡汉,更始赤眉之乱,长安焚毁,尽成焦土;百姓流离,十不存一。今若弃宫室而就荒地,实非安国之策啊!”他的声音在大殿梁柱间回响,每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
董卓面色铁青,一掌击在案上,震得文书散落:“关东叛贼四起,天下动荡不安!长安坐拥崤函天险,又近陇右之地,木石砖瓦顷刻可备,宫室建造何需一月?谁再妄议迁都之事,休怪某无情!”
司徒荀爽执笏出列:“丞相若执意迁都,恐百姓惊扰,民生动荡啊!”
董卓勃然作色,须发皆张:“某为江山社稷谋划,岂能顾念蝼蚁之民!”当即叱令侍卫将杨彪、黄琬、荀爽三人剥去官袍,逐出朝堂。
车驾行至城门,尚书周毖与城门校尉伍琼伏地跪谏。董卓见二人,想起兵败之耻,眼中迸出凶光:“当日听信尔等举荐,重用袁绍逆贼!如今他聚众反叛,尔等必是同党!”不待二人辩白,董卓厉声喝道:“推出城门外,斩!”刀光闪过,两颗头颅落地,鲜血染红了长安城的青石砖。
迁都令下,洛阳顿时陷入末日般的恐慌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