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郡的秋日,天空高远澄澈,旷野之上已初见萧瑟,但比起去岁此时的烽火连天、尸横遍野,眼前的这份宁静已是难能的恩赐。土垠城的城垣上,残存的战火痕迹尚在,但墙头飘扬的“刘”字大旗与汉家赤旗,已宣告了这片土地的新生。
刘备站在右北平郡守府的庭院中,望着南方洛阳的方向,心中却并无太多轻松。幽州虽暂安,但他通过简雍、贾诩等人的渠道,对洛阳朝堂日益激烈的权力争斗已有耳闻。大将军何进与宦官集团的矛盾日益公开化,西园新军与旧有军事体系的摩擦不断,皇帝的身体据说已油尽灯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日,郡守府内,刘备端坐于主位,其下关、张、赵、太史、麴、贾、简等文武分列左右。历经血战锤炼,这一班核心僚属气象已然不同往日。关羽面如重枣,美髯垂胸,丹凤眼开合间威棱自生,更显沉毅;张飞豹头环眼,铁髯如戟,周身弥漫着沙场悍将的凛冽杀气;赵云英挺依旧,白袍银甲,目光清澈而坚定,兼有勇将的锐气与智将的沉稳;太史慈猿臂蜂腰,顾盼间神采飞扬,既有豪侠的洒脱,亦有宿将的干练;麴义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透着凉州老兵特有的剽悍与机警;贾诩则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青衫素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简雍嘴角挂着惯有的、略带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透着一丝洞明世事的了然。
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已至:准许刘备置兵五千余,镇守右北平,卫戍边塞,威慑乌桓、鲜卑。此乃莫大的信任,亦是一副沉甸甸的担子。
“诸位,”刘备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北疆暂安,然胡骑环伺,我等不可有一日懈怠。这五千余兵马,乃幽州安宁、百姓生计之所系,务必要练成一支仁义之师、虎狼之锐!”
他目光扫过众将,开始下达任命:
“云长,你素来持重,深明大义,掌军最严。予你四营一千余精锐,多为刀盾手与长枪兵,负责郡治土垠城及南部诸县防务,镇守中枢,安顿地方,此乃根基所在。”
关羽出列,躬身抱拳,声如金石:“羽,领命!必保境安民,不负大哥重托!”
“翼德,”刘备看向三弟,“你勇猛无畏,冲阵斩将,足可提振士气。亦予你三营一千余兵马,多为骑兵,驻守郡北要隘,巡防长城沿线,警惕塞外动静。遇有小股胡骑窜犯,可果断击之!”
张飞哈哈大笑,声震屋瓦:“俺老张早就手痒了!大哥放心,定叫那些胡虏不敢南下而牧马!”
“子龙,”刘备对赵云道,“你心思缜密,兼有勇略。予你三营一千余兵马,继续统领白毦营骑兵,以及两营步兵,驻守郡西,毗邻渔阳。伯圭兄处……情况特殊,你需谨慎行事,既保我境安宁,亦勿轻易引发摩擦。同时清剿郡内残匪,疏通商路。”
赵云沉稳应道:“云明白!定当恪尽职守,妥善处置。”
他看向太史慈,“子义,继续统领侦骑营,负责侦缉、斥候、游击之事,军中耳目,赖汝之功!”
太史慈慨然应诺:“慈必竭尽所能!”
“麴义!”刘备又看向麴义,“继续统领先登营,专司攻坚、守垒、破骑之战法训练,先登锐气,不可或失!”
麴义抱拳,言简意赅:“义,遵命!”
“最后一营,由我亲自统领并训练!”刘备转头看向贾诩,“文和先生,仍屈尊任行军参谋,军机策谋,后勤调度,乃至与州牧府、各郡及塞外部落之交涉联络,皆需先生劳心。”
贾诩微微躬身:“诩分内之事。”
“宪和,”刘备对简雍笑道,“与外邦异族打交道,互通有无,非你莫属。这互市贸易、采买马匹等一应外务,便交由你全权处置。”
简雍笑嘻嘻一揖:“敢不从命?保管让那些胡人心甘情愿地把好马送过来!”
人事安排已定,刘备又对简雍、张飞道:“翼德,你在涿郡的那处酒庄,需尽快恢复起来。宪和负责与乌桓、鲜卑互市,彼处牛羊马匹众多,缺乏佳酿。我等可以美酒换取良马,此乃强军之要务!”
张飞拍着胸脯:“包在俺身上!大哥那酒,保准那些胡酋喝了就忘不了!”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带着朝廷的使者,携带着皇帝的诏书,抵达了土垠城。
“陛下将于孟冬十月,于洛阳平乐观举行大阅,扬我国威,震慑不臣!特召右北平太守、安喜县侯刘备,率本部精骑,入京参谒觐见,参与阅兵!”
使者宣读完诏书,满面笑容地对刘备道:“刘使君平定幽州叛乱,功勋卓着,陛下早有耳闻。此次阅兵,天下州牧郡守、英杰俊才皆会云集京师,使君正可一展我边军雄风啊!”
刘备恭敬地接过诏书,安排使者歇息后,立刻召集核心僚属商议。
“陛下此时大阅,并召府君入京……”贾诩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表面自是彰显武备,鼓舞士气。然则,京师局势,波谲云诡。大将军何进与宦官之争日趋激烈,陛下设立西园八校尉,以蹇硕为上军校尉,甚至能节制大将军,此乃扶植宦官以制衡外戚与士人之举。此番阅兵,恐亦有展示皇帝权威,震慑各方之意。”
他略作停顿,看向刘备:“府君以宗亲身份,手握边军,战功赫赫,此次入京,必会成为各方试图拉拢或试探的对象。京中水深,一言一行,皆需谨慎。此行福祸难料,既是一次机遇,亦是一场考验。”
刘备面色凝重,点头道:“文和先生所言极是。备亦知洛阳非比幽州,然皇命不可违。且身为汉臣,亦当亲往京师,一睹天颜,禀报边情。”他转而问道:“先生以为,我该如何应对?”
贾诩淡淡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府君可精选四百骑,皆选骁勇忠谨之辈,由子龙将军统率随行。子龙将军沉稳机敏,武艺高强,足可应对路途变故,亦能在阅兵时彰显军威。人数不多不少,既显恭敬,又不至过分张扬,引人忌惮。府君入京后,当以静制动,多看多听,少言慎行。尤其对于大将军府与宦官之争,暂不表态,不轻易涉足任何一方。”
“好!便依先生之计。”刘备下定决心,“云长、翼德,你二人留守右北平,谨守职责,万不可因我离去而生懈怠!文和先生、宪和,亦留守主持大局。子龙,即刻为白毦营备齐粮草器械,三日后,随我启程赴京!”
“诺!”众将齐声应命。
三日后,一支精悍的骑兵队伍驰出土垠城,向着西南方向的洛阳进发。赵云白马银枪,在前开路,刘备身着朝服,策马于中军,四百白毦营健儿盔明甲亮,队列严整,虽然人数不多,却自有一股百战余生的凛冽杀气,引得道路两旁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刘备回首望了望渐渐远去的土垠城,心中波澜起伏。洛阳,帝国的中心,那里有天子,有朝堂,有权谋,有他未知的命运。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策马扬鞭,队伍加快了速度,卷起一路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