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泰拉
巨型力场屏障犹如沉静湖面被巨斧劈开，“马库拉格之耀号”庞大的舰首毫无阻滞地穿出金门星港蜂巢穹顶的入口，只在后方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
基里曼屹立于舰桥观察窗前，沉默如铁铸的巨人，俯瞰下方那片被幽暗暮色统治的、人类帝国跳动的心脏——神圣泰拉。
蜂巢都市层层叠叠，如同活体金属与冰冷岩石构成的丑陋疤痕，深不见底的黑暗在无数楼宇的峡谷间肆意蔓延。轨道防御阵列发射的激光束宛如垂死巨兽的微弱喘息，光束刺破稠密的虚空尘埃，在“荣耀号”洁白无瑕的装甲上划过冰冷的反光。
林恩站在原体稍后位置，灵骨铸成的左臂在那些激光束的映照下，流动着非自然的冰冷光泽。皮肤下细微的金绿能量纹路无声搏动，像拥有生命的异星脉络。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让林恩感到一种来自生命本能的抗拒与撕裂感，仿佛这副人类皮囊已裹不住一个急于挣脱的、非人意志的嘶吼。
审判的舞台设在皇宫幽深之处的黑曜石大厅。十二道镶嵌古老骷髅徽记的庞大石座，在反重力场的托举下悬浮于半空，如同十二块冰冷的墓碑，俯视着下方渺小的闯入者。
莫里安的声音率先从代表审判庭的石座上压下，经过电子喉的过滤，冰冷得不带一丝活气。
“基里曼大人，欢迎回到泰拉，帝国正在流血，需要的是秩序，而非更多的混沌。”电子音略微停顿，毫不掩饰目光钉在林恩身上——“而您带回的这位‘净化者’，本身就是对秩序的挑战和亵渎。”
莫里安的双眼幽深得如同虚无，看不到一丝生物的情感。
“他的体内流淌着来自异形邪神的污秽神性！那具半灵骨化的躯壳，更是对帝皇定下的人类纯净血脉法规最严重的亵渎！”他猛地抬起那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手，指着林恩，如同宣读最终判决，“《异端制裁令》第七章赋予我们无上的权力！此等秽物，必须立即移交！接受灰骑士至圣不灭的灵能净化！唯有如此，方能让帝国免遭更大的污染！”
“净化”二字如同淬毒的针。阴影中，刺客庭代表的石座上，一个模糊的身形微微前倾，那只戴着漆黑手套的手隐晦地动了动，某种极度危险的金属光泽瞬间在其袖口深处一闪即逝。
基里曼面甲后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在莫里安尖利的声音落下最后一个音节之前，巨大的足音沉重地踏前一步。
他手中的巨剑“帝皇之怒”带着万钧之势重重顿地！雷霆般的巨响在大厅的四壁间回荡、叠加，震耳欲聋！角落处一个锈迹斑斑的监视伺服颅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猛击，应声爆裂，细碎的金属片和神经管线碎片带着火花洒落一地。
“莫里安，”基里曼的声音压过回荡的金属悲鸣，字字如铁石坠地，“睁开你们被偏见和恐惧蒙蔽的双眼！看清楚！就在此时，你们安坐王座，而银河正在燃烧！科摩罗之战，色孽企图撕裂银河的尖塔！是林恩一人深入暗黑灵族深渊，将其摧毁！”
基里曼猛地侧身，目光燃烧着冰焰扫过每一位沉默的石座。他的拳头紧握，关节在厚重的动力装甲手套下发出“嘎吱”的声响，如同将要崩裂的山岩。
“在芬里斯，当欢愉之茧张开、整个星域都要沦陷于疯狂的欲念之海时，撕裂它、释放帝皇光矛的，是谁？”他指向林恩，每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重量，“若非他！此刻你们脚下这片沾沾自喜的所谓‘净土’，早已淹没在纳垢赐福下的粘稠脓潮与无尽瘟疫之中！”
他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审判席前的地面：“你们傲慢、短视、愚蠢至极！你们口中的‘异端’！恰恰是吾父帝皇散落神性亲自选择的容器！他守护的价值，远超你们被权欲蒙蔽的双眼所能衡量！”
就在这声如巨兽咆哮的控诉落地瞬间，那阴影中的石座上，骤然爆发一点极度致命的寒星！
一道幽暗、没有任何实体感、纯粹由阴影之力凝结而成的剧毒能量匕首，无声无息、快若闪电，刺穿空间！目标直指林恩毫无防备的脊椎要害！——典型的幽魂刺客“影刃”的一击！
致命的杀意与冰冷的死亡触感刺得林恩脊椎如同瞬间冻结！但他体内沉睡的两种神性几乎在杀意临体前一瞬已被唤醒！
林恩右臂血肉深处瞬间沸腾！皮肤下的翡翠纹路亮得刺眼！无数翠绿藤蔓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破体而出！瞬间构成层层叠叠的荆棘之盾，千钧一发之际正面挡住了那抹剧毒的阴影！
“滋啦——！”
刺耳的烧灼声立刻响起。伊莎的生命神力与刺客庭精心配制的混沌灵能毒素激烈对抗！浓稠的绿色烟雾猛烈蒸腾！那纯粹阴影构造的毒刃被生命绿焰缠绕、灼烧，如同落入熔炉的冰块，在刺目的翠绿光芒中寸寸消融、蒸发殆尽！
然而，这出自本能的抗拒之举，如同在火药桶上投入了火星！
嗡鸣一片！
悬浮石座上，所有高领主代表护卫手中保养精良的爆弹枪瞬间同时抬起！十二个黑洞洞的枪口在极短的时间里拉栓上膛！整齐划一的金属撞击声带着毁灭性的杀意在大厅中炸响！刺鼻的火药与防护油的冰冷气味骤然填满每一丝空气！
刺骨的杀意锁链般缠绕住林恩。
对峙！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肩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紧绷的弓弦即将崩断的时刻——
裁决如雷霆般劈开僵局！
轰！
三道璀璨到令人不敢直视的黄金身影骤然撕裂大厅深处的阴影角落，仿佛自光芒的核心降临！
耀金打造的终结者动力甲覆盖着完美贴合的高大躯体，铭刻的古老符文流淌着神圣的光辉。每一道身形都如同不可逾越的堡垒，带着万年积淀的古老威压。为首的黄金战士正是禁军统领——瓦尔多·康斯坦丁！
瓦尔多 康斯坦丁！帝皇座前永不磨损的黄金之盾！他并未拔剑，但那柄镶嵌着纯净水晶的破灵长矛——统御之矛，已带着斩断混乱的无上权威，向前直指十二座悬空石座组成的阵列核心！
“奉——永恒王座无上意志之谕令！”
瓦尔多的声音如同由最古老的钟声锤炼而成，每个字都在沉重的甲胄和坚硬的黑曜石地面间回荡、叠加，形成不容置疑的音潮！
“原体罗伯特·基里曼！人类之子林恩！即刻——觐见！”
这突如其来的旨谕和禁军无上的威严压得全场窒息。连那些爆弹枪都仿佛畏惧那黄金的光辉，枪口微微下沉了一分。
莫里安的金属喉管里发出不甘的“咯咯”声响，他那只正常的人类眼睛死死盯住瓦尔多，似乎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
“异议驳回！帝皇之意志已昭然！”瓦尔多的话语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冰冷的判决。
当莫里安仍不甘心的声音卡在喉咙之际，瓦尔多头盔侧面那冰冷的目镜瞬间转向他，一道凝聚至极、带着神性威压的纯粹帝皇灵能如同炽热的光矛，狠狠轰击在莫塔里安的灵魂之上！
“呃啊——！”莫里安发出一声短促如被扼断喉咙的惨叫，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石座上，发出骨头撞击金属的闷响！他艰难地支撑着身体，那只还能视物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和剧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却再也不敢抬头直视那道无情的黄金身影。
瓦尔多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面色凝重的基里曼和因刚才冲突而气息略显不稳的林恩身上停顿一秒。他不再言语，庞大的身躯侧转，为两人让开通路，长矛拄地，做了一个简洁得不容置疑的“前行”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