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金无银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前辈饶命!是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
“我们愿做牛做马,任凭前辈驱使!只求前辈能放我们兄弟一条生路!”
“前辈想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着头。
额头与地上的碎石碰撞,发出“砰砰”的闷响,很快便见了血。
陈玄的目光,终于从林黛玉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等着。”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金无银所有准备好的求饶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愣住了。
等?
等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正在盘膝调息的白衣少女。
一个荒谬而又恐怖的念头,在他心底升起。
难道……是等那个小丫头休息好,再来一次?
这是要把他们兄弟三人,活活耗死在这里吗?
有完没完了?!
时间,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对金家三兄弟而言,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好在,这个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林黛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中凝成一道白练,久久不散。
她睁开双眼,眼中的神光比之前更加清亮。
乾元丹的药力,已经将她那点内伤完全修复,甚至连修为,都有了一丝精进。
她站起身,走到陈玄面前。
“师兄,我好了。”
这声“师兄”,让一旁的苏沫,愣住了。
她愕然地看着林黛玉,又看了看陈玄。
不是师父培养弟子?
而是……师兄在教导师妹?
拿一个炼气化神中期的修士当活靶子,拿珍稀无比的乾元丹当糖豆喂。
这是何等豪横的师兄?
苏沫的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羡慕。
这样的师兄,她也想要一个。
陈玄看着林黛玉,问道。
“还要继续吗?”
林黛玉摇了摇头。
“不了。”
她看着不远处那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散修,轻声说。
“今天收获已经很大了。”
“再继续下去,意义不大。”
这种实战的磨砺,让她对御剑术的理解,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但终究,她与这岐山三金的修为,差距太大。
能打成这样,全靠师兄在后面撑着。
再打下去,就不是磨砺,而是单纯的虐杀了。
陈玄点了点头。
他似乎很满意林黛玉的回答。
他的目光,转向那个一直僵立在原地的金无用。
“东西,还给人家。”
金无用浑身一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他没有半分犹豫,二话不说,袍袖一挥。
那柄白绫,那支凤尾银簪,那个储物袋,便被一股柔和的灵力托着,平平稳稳地,飞到了苏沫的面前。
苏沫下意识地伸手接过。
她看着这三样失而复得的宝贝,心中五味杂陈。
陈玄不再看那三兄弟。
他对林黛玉说。
“走吧。”
说完,他便当先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林黛玉连忙上前,扶起还有些虚弱的苏沫,紧紧跟了上去。
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林间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岐山三金,呆呆地愣在原地。
走了?
就这么……走了?
金无银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林间小路,又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兄长。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上了他的心头。
“大哥!二哥!我们……我们得救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金无谷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金无用那张死人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他们活下来了。
从那个深不可测的道人手中,活下来了。
然而。
他们脸上的喜色,还未完全绽放。
一道微不可察的破空之声,忽然从他们前方。
那声音,清越,且带着一丝熟悉的冷意。
三兄弟的身体,同时一僵。
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道青色的剑光,如同一抹凭空出现的月牙。
快得超出了他们神识的捕捉。
那剑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而又致命的弧度。
噗!
噗!
噗!
三声几乎同时响起的,皮肉被切开的轻响。
三兄弟的动作,凝固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间,狂涌而出。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
眼中,是同样的茫然,不解,与临死前那无边的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放过了他们,又要……
他们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生机,迅速地从他们的躯体中流逝。
林间,重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那浓郁的血腥味,在山风中,悄然散开。
一道青色流光,悄无声息地自密林深处倒射而回。
没有半分杀气。
只带起一阵微凉的夜风,拂过林黛玉的鬓角。
“唰”的一声轻响。
淬月剑已然归鞘。
林黛玉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剑柄温润,剑鞘古朴,仿佛方才那瞬息间取走三条性命的,并非是它。
她抬起头,望向陈玄。
“师兄,他们……”
“死了。”
陈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林黛玉的嘴唇动了动,表情有几分莫名的复杂。
陈玄看她。
“不忍心?”
林黛玉摇了摇头。
小脸上并无半分不忍或恐惧。
她的眼神清澈,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锐利。
“我其实想说,师兄其实不用避着我。”
“若非实力不够,我都想亲自剁下他们的狗头。”
这话一出,连陈玄都为之侧目。
他原以为,方才那一番磨砺,已经是这自幼养在深闺的姑娘所能承受的极限。
让她见识一下修士间的搏杀,见见血,便已足够。
却不想,她心中所想,远比他预料的要更加……干脆利落。
是过往在贾府那些年,压抑得太久了吗?
那些无处言说的委屈与病痛,在踏上修行之路后,尽数化作了斩断一切不平的剑意?
陈玄心中念头微转,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一旁的苏沫,听着这师兄妹的对话,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又一次被刷新了。
这位妹妹,看起来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说出来的话,却比自己这个常年在宗门里听师兄们吹嘘打打杀杀的,还要狠厉几分。
果然,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