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关的城门闭得严实,城楼上旌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关外的沙尘扑面而来,甲叶碰撞的“叮叮当当”声,隔着几步都听得真切。
李子游端坐在三花背上,虎妞跟在一旁,刚走到城门口,就被两队守军拦了下来。
左边一列是身着银甲的女兵,为首的是位女将,个个腰佩利刃,眼神锐利如鹰;
右边一列是玄甲男兵,身姿挺拔,气势沉稳。
两列将士相对而立,目光交汇间,透着几分默契,又带着点各自的坚持。
为首的女将上前一步,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枪尖入土三分:
“站住!如今关外西箫异动频频,战事不断,将军有令,非守军不得擅自出关,还请二位原路返回!”
李子游笑意温和,声音清缓:“贫道师徒二人有要事出关,还望行个方便。”
“方便?”
女将挑眉,语气坚定:
“战事当前,性命攸关,可不是讲方便的时候!”
“万一你们是西箫探子,岂不是坏了关内安危?”
旁边的男将接口道:
“这位道长,并非我等不近人情,实在是关外太过凶险,昨日还有巡逻队遭遇箫兵埋伏,至今未归。”
“二位也是为了自身安全,还是请回吧,恕我等不能放行。”
虎妞听到那女将的话,眉头一皱,虎虎地往前凑了凑,脆生生喊:
“俺们才不是探子!别平白冤枉好人嘛!”
女将看着虎妞这般俏皮少女的模样,强硬的性子还是软了下来,想了想,语气轻了些:
“城门防务事关重大,我等不敢擅作主张。”
女将顿了顿,语气更缓:
“若是道长真的想出关,不妨随我们去将军府一趟,由将军亲自定夺——这是唯一能出关的法子。”
李子游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早知道先前直接飞出关外,
真没想到,出城关竟这么麻烦,温和的开口说道:“有劳将军带路。”
女将不再多言,挥手吩咐身后两名银甲女兵暂代值守,自己则转身引着李子游师徒往城内走。
街上行人寥寥,多是往来的兵卒,风卷着沙尘掠过青石板路,隐约能听见远处军营的操练声。
女将走在前方,银甲映着日光泛着冷光,步履沉稳,丝毫不逊于男子。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将军府前。
杨成交目光扫过那青衣道袍,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狂喜,快步上前:
“道长!真的是您?”
李子游看着眼前褪去青涩、更显沉稳的杨成交,浅笑颔首:
“杨将军别来无恙。”
“托道长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一切安好!”
杨成交语气恳切,转头对随自己一同出来的樊铁英说道:
“铁英,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当年救我一命的道长。”
樊铁英闻言,乌发挽髻,素银簪轻晃,眉宇间的英气稍敛,上前躬身行礼:
“见过道长,多谢您当年救了杨郎。”
李子游起身颔首,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却忽然顿住——竟察觉到她体内萦绕着一股精纯灵气,虽不浓郁,却运转有序,修仙无疑。
这发现让他心头一震:过往见过的修仙者,或多或少都跟自己有些关联,这却是头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修仙者。
看来这两年灵气复苏,已有气运不错的人踏入修仙路,往后怕是还会见到更多。
李子游瞧着二人相得的模样,心头不由一动:
樊铁英是修仙者,杨成交却是世俗武将,仙凡本就殊途,往后怕是要经历不少考验。
可转念一想,或许杨成交也有机缘,日后能踏上修仙路,二人若成一对修仙夫妻,倒也是一段美谈。
杨成交一听李子游要出关,忙上前一步,语气恳切:
“道长,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急着走?关外如今乱得很,不是赶路的时候!”
他转头看了眼天色,又接着劝:
“您看日头已偏西,再走没多久天就黑了,不妨就留在府里住一宿?”
“正好田大人也在,先前我和田大人还提过道长呢。”
樊铁英也在旁帮腔,眉宇间满是真诚:
“是啊,就留下住一宿吧!也好让杨郎备些饭菜,算是给道长师徒接风洗尘。”
听到有好吃的,虎妞立刻坐不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李子游看着她那小模样,终究没忍心拒绝:
“也罢,出了关便是大草原,也不急这一时。”
见他点头,杨成交喜出望外,忙去告知田大人和父亲,又张罗着备宴席——今晚的菜色竟格外丰盛。
他们过得本就拮据,樊铁英却特意让人牵来一头寨子里自养的肥羊。
打算做一只最地道的烤全羊。
兵士们先把羊宰净,用盐、花椒、孜然和晒干的野葱花抹遍羊身,
再拿洗净的红柳枝从羊腹穿到羊背,架在院中火堆上。
柴火用的是干透的杨木,火苗窜得旺,却不烈,慢慢燎着羊皮。
樊铁英亲自守在旁,不时拿长杆转着羊身,又舀些熬好的羊油,一遍遍往羊身上刷。
不多时,羊皮渐渐鼓胀,先是泛出浅黄,再烤片刻,竟镀上了一层油亮的金红。
外皮焦脆得能听见“滋滋”的响,里头的肉香混着调料香,顺着风飘得满院都是。
虎妞凑在火堆旁,鼻尖不住地嗅,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上。
等烤羊端上桌,她也不客气,双手抓着羊腿,大口大口往嘴里塞,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也不管。
众人看她小小年纪,竟自己吃了小半头肥羊,都惊得目瞪口呆。
李子游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道: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虎妞嘴里塞满肉,含混地“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半点没慢。
樊铁英瞧着杨鸿儒坐在那儿,眼神黏在烤羊腿上,却始终不肯起身,显然是碍着面子。
她爽朗地走到烤全羊旁,卸下一条腿端过去,笑着说道:
“老大人,您快尝尝这山寨里的羊,都是自己养的,别处可尝不到,您趁热吃!”
杨鸿儒脸一红,嘴硬道:“山野吃食,老夫……”
可鼻尖早被焦香勾得发痒,终是起身接过羊腿,小口咬了起来。
啃着啃着,也顾不上体面了,油汁顺着指缝淌,胡须沾了油星子也不管。
吃到一半,他瞥了眼樊铁英,语气软了:
“火候倒是不错,就是盐味重了些。”
依旧是那副傲娇模样,可看她的眼神却缓了些。
另一边,田为民端着酒杯跟杨成交笑着叹道:
“成交啊,你这娘子可真是个妙人!”
杨成交听了,眼里满是笑意,举杯跟他碰了碰:
“田大人谬赞了,铁英本就实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不断。
李子游坐在角落,看着杨家翁媳缓和的模样,
再瞧田为民和杨成交,虽差着几十岁,却依旧投机。
只觉得他们的烟火气是实打实的,自己却像个过客。
这修仙的漫漫长路,凡间热闹再暖,也衬得他格格不入。
可转头看见坐在一旁吃得满嘴流油的虎妞,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至少未来漫漫长生路,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