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很是诧异。
袁绍明明已经认定袁尚能力有限,不堪大用,为何还要封他为秦王?
如果只是想封王的话,完全可以封在其他地方,而不是凉州那个百战之地。将袁尚封在汉阳,只有一个可能,他要让袁尚带着审配等人进攻益州。
“谁给的消息?”袁熙说道。
郭嘉瞥了袁熙一眼,无声地笑了。“当然是我那官居大司徒的叔叔,还能有谁?”
“我好奇的也正是这一点。大司徒这么急着传消息给你,你又日夜兼程地赶来,只是抢几天时间,有必要吗?”
郭嘉哈哈大笑,随即就呛了风,咳嗽起来。
袁熙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轻拍郭嘉的背。
郭嘉咳了一阵,总算缓了过来,一屁股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大王,你能有这样的疑问,看来这几个月的中原之行没有白费。大司徒那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几天时间,却有可能扭转乾坤。”
他放下酒杯,随即又道:“当然,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过细枝末节,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只是怎么说呢……”他抬头看了一眼袁熙。“乌巢之战后,他更加相信这些细枝末节的重要,我却不太有信心了。所以,既然他送了消息来,我也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袁熙忍不住笑了。“我怎么听你的意思,似乎对大司徒不是很认可啊。”
“如果认可,我当初何必离开邺城?”郭嘉重新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看着荡漾的酒液,淡淡地说道。“佐治也在,我不妨直言不讳,我们这些人,对他们都不是很认可。”
“你们这些人?”
“我,佐治,荀文若,荀公达,还要加上贾文和。”郭嘉把玩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别人不去邺城,或许是因为门户不够,我们这几个人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之所不去邺城,或者去了又走,就是认定令尊和他身边的那些汝颍名士难成大业,所以转投曹孟德。只是没想到……”
郭嘉咂了咂嘴,一仰肚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吁一口气。
袁熙看着郭嘉,心情有些异样,甚至有些不安。
郭嘉虽然一向不羁,但是像今天这样出言无忌还是第一次。
“时过境迁,令尊也许意识到了这一点,想有所改变,但是尾大不掉,有些事,可能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了。大王,你要有心理准备,袁氏的江山,可能会交到你的手上。”
“奉孝!”袁熙厉声喝止。
“无妨,佐治也不是外人。他能举家迁来幽州,就说明他和我的想法一致。佐治,你说是不是?”
辛毗默默地点了点头。“天子击败曹孟德,进驻中原时,我本以为这是天命所归。可是看到后来他们的所作所为,我只能说乌巢之战能取胜纯算运气。如果一定要说有天命的话,这天命也应该在大王身上,而不是其他人。天子固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吴王也浸染太深……”
“够了。”袁熙沉下了脸,厉声喝止。“这种无君无父的话,我不想再听。天子是我的君父,吴王是我的同胞兄长。他们若有难处,我当倾力相助,岂能趁人之危,做这种不忠不孝之事?你们若有心辅佐我,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如果想走捷径,求大富贵,就请趁早离开幽州,别谋高就。”
郭嘉和辛毗互相看看,没有再说。
郭嘉放下酒杯,搓搓手。“好吧,我们说说大司徒送消息来的用意。”
袁熙绷着脸,一言不发。
辛毗轻声说道:“天子是想继续扶持冀州人,与中原抗衡吗?”
郭嘉微微点头。“想来如是。”
“大司徒希望燕王怎么做?按兵不动,坐观成败,还是趁机取冀州?”
郭嘉摇摇头。“他希望燕王能够协助荀休若一臂之力。冀州么,并没有和中原抗衡的实力,天子勉强为之,只会让冀州伤得更重。他们并不在意,甚至希望冀州人更努力一点,全力进攻益州。”
“希望大王协助荀休若?这从何说起?”
“荀休若率并州大族部曲,进攻美稷,重立呼厨泉为单于。战事进展还算顺利,只是最后出了点差错。”
“什么差错?”袁熙忍不住问道。
“匈奴人得知大军到来,不战而走,连一张羊皮都没留下。荀休若劳师无功,又和诸将起了冲突。接下来,他要率并州精锐与审正南一起进攻益州,恐怕有些困难。按照本来的计划,他还有机会争一争主将,再不济也是副将。如今显甫为秦王,他又没达到预期目标,连争副将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怎么帮他?”
“大王也出兵,与秦王兵分两路。审正南做秦王的副将,荀休若做你的副将。”
袁熙很意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辛毗说道:“大王出兵,谁来提供钱粮?”
“当然是中原。”郭嘉笑笑。“相信这也是天子希望的结果,冀州人也不会反对。如果让冀州人单独承担,他们也没这个实力。”
“中原有这么多粮,能同时支持两线作战?”
郭嘉一声叹息。“曹公在许下的屯田,一年可收谷百万石。这些屯田,现在都掌握在汝颍人的手中。”
“不在天子手中?”
“早就分了。如果掌握在天子手中,天子何至于这么窘迫,受制于人。天子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豫州推行屯田,沿淮水两岸引水种稻。如果能成功,就算被豫州大族侵占一半,他也能每个获谷两百万石。”
郭嘉笑了笑。“佐治,你回阳翟的时候,没经过田官吗?可知侵占屯田最多的是谁?”
辛毗苦笑。“大司徒占得最多,其次是太常陈群。陈氏就是许县人,出手最早,获利也最多,据说有几百顷,都是最好的良田。”
郭嘉一声叹息。“不得不说,陈氏三君在敛财这方面天赋过人。当初在徐州依附吕布时,曹公分发吕布所藏财物,他们就拿得最多,连拉车的牛都险些累死。”
袁熙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