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 9 章 神骸蛊影
污秽残骸堆像一座黑色的小山，表面凝结的污血泛着沥青般的光泽，偶尔有绿色的火星从裂缝中窜出，又很快熄灭，留下一缕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就在这时，一点暗金色的光芒从残骸堆核心处幽幽亮起 —— 不是刺眼的强光，而是像融化的黄金裹了层薄墨，泛着温润却诡异的光晕，每一次闪烁，都有细微的金色纹路在光芒边缘流动，像活物的血管在搏动。
林守墨躺在地上，瞳孔猛地收缩。这光芒他太熟悉了 —— 和神念碎片上的三眼符号、邪简里的亵渎符文，甚至 “暗渊” 教徒身上的邪力，都有着同一种根源性的 “扭曲感”，却又多了层令人心悸的 “神圣”。那感觉像看到一尊被黑泥包裹的佛像，庄严中透着亵渎，让人既想跪拜，又想逃离。
空气里的气味变了。之前的硫磺味、腐臭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檀香 —— 不是寺庙里的清甜，而是带着陈腐气息的、像从千年古墓里挖出来的香木，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吸进肺里时，胸口发闷，像压了块湿棉花。
“小心！” 张清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扶着赤松剑，勉强站直身体，道袍下摆还在滴着黑色的污血，剑身上的红光却比之前亮了几分，显然是强行催动了残存的灵力。“这东西的气息…… 不对劲。”
浩然也握紧了拳头，他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之前用来救阵法师的青帝生机符已经用完，此刻只能靠自身微薄的浩然正气支撑。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正气像遇到了磁石，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 不是排斥，也不是融合，而是一种诡异的 “共鸣”，仿佛这暗金光芒里藏着某种与 “正气” 同源却早已堕落的根源。
林守墨挣扎着半坐起身，肋骨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用天枢斩邪剑撑着地面，勉强稳住身体，将观气术催发到极致。在他的视野里，那暗金光芒不是松散的能量，而是致密的 “实体”—— 内部结构像蜂巢，每一个小格子里都裹着一丝淡金色的光，那是远古神只的神圣本源；而格子之间的缝隙里，塞满了黑色的雾气，是 “暗渊” 注入的污秽邪力。两种力量像油和水一样互不交融，却被强行锁在同一个空间里，形成了这种矛盾的诡异气息。
“这到底是什么……” 浩然的声音干涩，他看着那暗金光芒，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活了五十多年，见过的邪祟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心神震荡的存在 —— 仅仅是散发出的气息，就让他的道心开始动摇。
张清源皱着眉，陷入了沉思。他想起年轻时在玄清观的藏经阁里见过的一本残卷，上面用朱砂写着 “远古有神陨，骸落凡界，染邪则为祸”，当时他只当是神话传说，此刻却觉得那字迹像活了过来，在眼前跳动。“这东西…… 可能是‘神骸’。”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不确定，“远古神只陨落的残骸，被‘暗渊’用污秽之力污染，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神骸？” 林守墨心中剧震。他想起玄圭之前说的 “旧日支配者”，难道这神骸和那些域外邪神有关？就在这时，怀里的玄圭书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清蒙蒙的光华从匣缝里渗出来，像遇到了极其重要的事物，急切地想要挣脱束缚。
“…… 是神骸…… 没错……” 玄圭的神念像一阵急促的钟声，在林守墨的识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老夫在一本上古残卷里见过记载…… 这位神只，生前掌管‘生命’与‘净化’，是混沌的天敌…… 没想到…… 他的残骸竟会落到‘暗渊’手里……”
林守墨的呼吸一滞：“前辈，‘暗渊’为什么要污染神骸？他们想做什么？”
“不是污染…… 是‘封印’和‘同化’！” 玄圭的神念变得急促，“神骸的神圣本源太强，‘暗渊’无法直接摧毁，只能用百年污秽死气做牢笼，慢慢侵蚀它的本源，把它扭曲成‘邪神器’—— 一件能承载旧日支配者力量的容器！”
“邪神器？！” 林守墨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终于明白了 “暗渊” 的真正目的 —— 灰烬荒原的秽壤魔心不是核心，这神骸才是！他们布置节点、收集祭品，都是为了给这件邪神器 “充能”，等到 “归位之时”，用它打开圣所，让旧日支配者降临！
“必须毁掉它！” 浩然突然嘶吼起来，他的眼睛通红，像疯了一样冲向残骸堆，“绝不能让‘暗渊’得逞！”
“回来！” 张清源急忙拉住他，“你现在上去，和送死没区别！神骸的本源太强，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更别说毁掉它！”
浩然挣扎着，却被张清源死死按住。他看着那暗金光芒，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巫女道友白白牺牲了吗？！”
林守墨沉默了。他知道张清源说的是对的 ——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斗了，罡气耗尽，伤势严重，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毁掉神骸？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让巫女的牺牲白费，不甘心让 “暗渊” 的计划得逞。
就在这时，暗金光芒突然开始 “咚咚” 地搏动起来，像一颗巨大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有无数道细小的暗金丝线从光芒中渗出来，像头发丝一样细，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悄无声息地朝着昏迷的阵法师蔓延而去。
“不好！它在找宿主！” 张清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见过类似的邪术 —— 邪物通过寄生宿主来恢复力量，一旦阵法师被寄生，不仅会变成 “暗渊” 的傀儡，神骸的力量也会大幅增强！
张清源猛地挥出赤松剑，红色的剑气像一道闪电，斩向那些暗金丝线！然而，剑气穿过丝线时，却像穿过了空气，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 那些丝线不是实体，而是法则层面的 “神性污染”，物理攻击根本无效！
暗金丝线越来越近，已经缠上了阵法师的手腕。林守墨能看到，阵法师的皮肤接触到丝线的瞬间，泛起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随即又变成了黑色，像被墨汁浸染，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始终无法醒来。
“怎么办？！” 浩然急得满头大汗，他想用法术驱散丝线，却发现体内的灵力根本无法调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丝线一点点往阵法师的手臂上爬。
林守墨的脑子飞速运转。物理攻击无效，能量攻击不够，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摸向怀里，触到了那枚已经布满裂痕的神念碎片 —— 碎片还是冰冷的，表面的三眼符号已经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一丝微弱的邪异气息。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神念碎片来自域外邪神，和神骸里的污秽邪力同属一个根源，甚至可能是 “上位” 存在。如果把碎片当作 “诱饵”，会不会引开那些暗金丝线？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 —— 一旦碎片被神骸吸收，神骸的力量可能会更强。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暗金丝线已经爬到了阵法师的肩膀，再晚一步，他就会被彻底寄生！
林守墨猛地抓起神念碎片，碎片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掌心，流出的鲜血滴在碎片上，被瞬间吸收，三眼符号短暂地亮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碎片里的邪异气息被鲜血激活，变得比之前更浓郁了些。
“林小友！你要做什么？！” 张清源看到他的动作，脸色骤变。他以为林守墨要把碎片扔向阵法师，想用邪力对抗邪力，却不知道这只会让情况更糟。
林守墨没有解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神念碎片朝着暗金光芒掷了过去！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微弱的幽光，像一颗黑色的流星，直奔残骸堆核心。
就在碎片靠近暗金光芒的瞬间，那些缠绕阵法师的暗金丝线突然停住了！它们像嗅到了更美味的食物，猛地调转方向，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阵法师，疯狂地涌向碎片！
无数道暗金丝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网，将碎片牢牢包裹住，像蚕茧一样。碎片上的三眼符号开始疯狂闪烁，试图挣脱丝线的束缚，却因为太过残破，根本无法抵抗 —— 丝线像贪婪的寄生虫，一点点钻进碎片的裂痕里，分解、吸收着里面的邪异气息。
吸收了碎片的暗金光芒，瞬间变得耀眼起来！原本的暗金色变成了亮金色，光芒的体积也扩大了一倍，表面的纹路流动得更快，像沸腾的岩浆。周围的污秽能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神骸汇聚 —— 黑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钻进残骸堆里，被神骸吸收，残骸堆以惊人的速度缩小、干涸，最后变成一堆灰白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不好！它在加速转化！” 浩然失声喊道。他能感觉到，神骸的力量越来越强，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地面出现了无数道细小的裂缝，黑色的邪气从裂缝中渗出来，像毒蛇一样在地面上爬行。
林守墨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没想到，神骸吸收碎片后，竟然会加速转化。现在的神骸，比之前的秽壤魔心还要恐怖，它散发出的威压，让林守墨的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想要跪下顶礼膜拜。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张清源扶着阵法师，又拉住林守墨和浩然的手臂，“神骸很快就会完成转化，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掉！”
林守墨点了点头，他扶着浩然的肩膀，艰难地朝着荒原边缘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神骸，心中充满了绝望 —— 他们不仅没有毁掉神骸，反而帮了 “暗渊” 的忙，加速了邪神器的诞生。
就在这时，神骸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嘶吼！不是之前的沉闷咆哮，而是带着痛苦与愤怒的惨叫，像被烈火焚烧的野兽。林守墨等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 神骸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一会儿是暗金色，一会儿是乳白色，两种颜色在光芒中疯狂交织，像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那是…… 神圣本源！” 玄圭的神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惊喜，“神骸里的神圣本源被碎片的邪力刺激，开始反抗了！这是我们毁掉它的机会！”
林守墨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能看到，神骸内部，一道乳白色的圣光正在与暗金色的邪力对抗 —— 圣光像一把利剑，不断切割着邪力，将黑色的雾气驱散；邪力则像一张网，试图将圣光困住，两种力量碰撞时，发出 “滋滋” 的声响，产生大量的白色蒸汽，散发出清新的香味，像雨后的森林。
神骸的体积开始不断变化，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表面出现了无数道裂痕，金色的光芒从裂缝中渗出来，像流血的伤口。周围的空间扭曲得更厉害，远处的枯树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在空中扭曲、变形，一道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开始出现，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它要崩溃了！” 张清源激动地喊道，“神圣本源和邪力互相湮灭，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力，就能彻底毁掉它！”
然而，他们都没有力气了。林守墨的肋骨断了两根，连呼吸都困难；张清源的灵力耗尽，赤松剑的红光已经变得极其微弱；浩然的道心受损，连站都站不稳；阵法师依旧昏迷不醒。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神骸在两种力量的对抗中，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就在神骸即将崩溃的瞬间，一道细微的阴影突然从空间裂缝中钻了出来！那阴影像墨汁滴在纸上，边缘模糊，会缓慢地流动，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 —— 比神骸的邪力更纯粹、更强大。
阴影缓缓靠近神骸，伸出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手 —— 鳞片像深海生物的甲壳，泛着暗紫色的光泽，指甲尖锐而修长，末端带着一丝暗红色的血迹，仿佛刚杀过生。手心里托着一个小小的法器，是用一颗灰白色的头骨制成的，头骨的眼窝处有两点红光在闪烁，像两颗跳动的心脏，法器在手心缓慢旋转，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将神骸散发出的邪力一点点吸进去。
“啧啧…… 真是精彩的挣扎。”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没有具体的来源，却像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还夹杂着一丝戏谑，“没想到这神骸的神圣本源还没彻底湮灭，倒是省了本座不少功夫。”
林守墨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能感觉到，这阴影的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 仅仅是散发出的气息，就让他们的灵魂开始颤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阴影伸出手，黑色的鳞片在神骸的光芒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它轻轻触碰神骸的表面，神骸的光芒瞬间变得黯淡，内部的神圣本源与邪力的对抗也停止了，仿佛被强行压制。“不过，这最终的果实，还是该由本座收下。”
阴影的手心里，头骨法器旋转得更快了，产生的吸力也更强。神骸开始缓慢地朝着法器移动，表面的光芒一点点被法器吸收，体积也在不断缩小，从之前的篮球大小，变成了拳头大小，最后变成了一颗暗金色的珠子，被法器牢牢吸住，收进了阴影的手里。
阴影收起法器，缓缓转过身，虽然没有脸，却能让人感觉到它在 “注视” 着林守墨等人。“你们倒是有趣，能把神骸逼到这个地步，可惜…… 还是太弱了。” 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下次再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
说完，阴影转身钻进了空间裂缝，裂缝随之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荒原上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林守墨等人站在原地，脸色惨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神骸被带走了，“暗渊” 的计划还在继续，而他们，却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
林守墨看着空间裂缝闭合的地方，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阴影只是 “暗渊” 的一员，后面还有更强大的敌人在等着他们。但他不会放弃 —— 巫女的牺牲，同伴的受伤，都在提醒他，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阻止 “暗渊”，守护他想守护的人。
阳光洒在荒原上，照亮了满地的残骸和黑色的淤泥。林守墨扶着浩然的肩膀，张清源背着昏迷的阵法师，慢慢朝着青州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却带着一丝坚定 —— 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