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那饱含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咆哮,在【吞晋之巢】彻底崩解的轰鸣声中,显得如此绝望和无力。灰白色的“晋统”光带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寸寸消融、断裂,化作漫天飞舞的、失去活力的光屑。那些被强行吞噬、压制的历史碎片,则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鸟儿,爆发出斑斓却混乱的光芒,在这片濒临毁灭的领域中四散飞溅。
规则的壁垒如同破碎的琉璃,大片大片地剥落、湮灭,露出其后那被撕裂得千疮百孔的、本应稳固的时空结构。巨大的时空裂痕如同流血的伤口,遍布虚空,从中涌出狂暴的、未经梳理的混沌能量流。整个领域,正在经历一场彻底的、毁灭性的坍缩。
林煜那汇聚万业的一击,不仅击碎了时空锚点,更从根本上动摇了司马懿以曹操业力和自身意志强行构筑的规则根基。他的野望,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不……不可能……吾之晋统……吾之永恒巢穴……” 司马懿的身影在崩塌的核心处摇曳不定,他那墨色的旋涡眼眸中充满了血丝,原本深邃如渊的气息变得混乱而狂暴。领域反噬的力量如同无数把钝刀,切割着他的意志与灵魂。他试图强行收拢那些溃散的能量,挽回败局,但那破碎的锚点已然无法维系。
他死死地盯着林煜和禽滑素消失的那片虚空,那里只剩下【薪火令牌】开启的通道消散后残留的微弱涟漪。恨意,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异数……守火人……林煜……禽滑素……” 他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吾……与尔等……不死不休!!!”
然而,他的怒吼很快被更加剧烈的崩塌声淹没。一道巨大的时空裂痕在他身旁猛然绽开,恐怖的吸力传来,要将他也卷入那未知的混沌乱流之中。司马懿脸色剧变,再也顾不得放狠话,周身幽光疯狂闪烁,强行稳住身形,如同受伤的毒蛇般,向着领域崩解中相对稳定的一处阴影遁去,试图寻找逃生之路。他的野心暂时瓦解,但他本人,并未被彻底埋葬。
与此同时,在那狂暴的时空乱流中,【薪火令牌】撑起的临时通道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通道内光影扭曲,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解体。禽滑素紧紧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如同游丝般的林煜,在颠簸的通道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她自己的状态也糟糕到了极点,强行催动【织命补天】和最后的掷令之举,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隐忍】业债带来的沉重负担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刺痛。
她看着怀中林煜那灰白的头发、紧闭的双目和毫无血色的面容,心如刀割。那汇聚万业的一击,几乎燃尽了他的一切。
“坚持住……林煜……我们就要……回去了……” 她喃喃着,既是鼓励林煜,也是在为自己打气。守火人要塞,那个时空的夹缝,是他们唯一的希望,那里或许有办法救治林煜。
然而,就在通道即将抵达终点,甚至已经能够隐约看到要塞那熟悉的、如同巨大石碑般的轮廓在通道尽头浮现时——
轰!!!
一道尤其粗大、蕴含着【吞晋之巢】崩解时最核心怨念与混乱规则的时空乱流,如同失控的孽龙,狠狠撞上了脆弱的通道!
咔嚓!
通道壁障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禽滑素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侧面袭来,紧紧抱着林煜的手臂瞬间被震开!
“不——!” 她惊恐地呼喊,眼睁睁看着林煜从她怀中脱离,被那股乱流卷向通道之外那光怪陆离、充满危险的未知时空!
而她自己,也被另一股紊乱的力量抛飞,方向与林煜截然不同!
在意识被混乱彻底吞噬的前一秒,她只来得及看到林煜的身影如同断翅的鸟儿,坠向一片隐约呈现出烽烟四起、宫阙倾颓景象的历史碎片之中,而她自己,则朝着另一片弥漫着机关算尽与帝国末路悲凉之气的光影跌去……
【薪火令牌】的光芒彻底熄灭,通道彻底崩溃。
他们没能返回要塞。
……
不知过了多久,林煜的意识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缓缓苏醒。
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如同每一寸血肉、每一缕意识都被撕裂后又勉强拼接在一起。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着焦糊味与淡淡血腥气的硝烟味道。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断壁残垣之间,身下是冰冷破碎的瓦砾。他试图动弹,却只引来周身一阵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巨石碾过,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他试图调动体内的力量,却只感到一片死寂的空虚,那些曾经与他共鸣的业债,此刻仿佛都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或者说,它们本身也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重创,与他一样,濒临消亡。
只有……似乎有一样东西不同。
他感觉到,自己那近乎枯竭的识海深处,除了破碎的【星弈】推演痕迹和沉寂的业债之外,多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外来的……“印记”?那感觉,并非属于他已知的任何一种力量,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的秩序感,却又与他破碎的【星弈】技能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
是……司马懿领域核心的规则碎片?在最后那万业归一的一击中,无意中被他的【星弈】捕获了一丝?
他无暇细究,因为更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攫住了他。
这里是哪里?禽滑素呢?!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放眼望去,是一片狼藉的街巷,燃烧的房屋,倒塌的坊墙,远处似乎还有宏伟宫殿的轮廓,但也多有损毁。一些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的百姓,如同游魂般在废墟间翻捡着什么。空气中除了硝烟与血腥,更弥漫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王朝末路的悲凉与绝望。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时代,但这倾颓的宫阙,这绝望的氛围,以及空气中那隐隐熟悉的、属于隋代建筑风格的残骸……
一个短促而辉煌,却最终在暴政与烽烟中骤然崩塌的王朝名称,如同冰水般浇灌在他的心头——
隋朝?!
而且,看这遍地狼藉、帝都残破的景象,莫非是……隋末乱世?是杨广三征高句丽耗尽国力后的民怨沸腾?还是李密瓦岗军兵临城下?亦或是……宇文化及弑君之后的江都兵变?!
他和禽滑素,未能返回要塞,反而直接坠入了这个统一却短暂、盛极而暴亡的王朝的最终劫难之中!而此刻,他力量尽失,重伤濒死,禽滑素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一股比身体剧痛更加深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煜的全身。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失去力量的他,该如何生存?又如何去寻找失散的禽滑素?
司马懿领域的黄昏,并非终结,而是将他们抛入了一个同样黑暗、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新历史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