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莱恩队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粗糙的木杯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抹了把嘴，目光锐利地看向正小心翼翼撕扯着一块烤肉的陈默。
“陈默，”队长的声音将他从和食物的斗争中拉了出来，“现在说说你的事。你有两个选择。”
陈默抬起头，嘴里还塞着肉丝，含糊地“嗯？”了一声。
“第一，我们‘彼岸花’小队可以破例让你加入，先从学徒做起。
搬运行李、处理杂务、在战斗中尽量不拖后腿，这些就是你的工作。
包吃住，但没有固定报酬，战利品分配看你表现。”
“至于第二，”他顿了顿，似乎更倾向于这个选项，“以你展现出的那种……古怪天赋，我们可以凑些盘缠，推荐你去最近的洛兰城魔法学院试试。
我相信任何一位导师看到你能‘听一遍就会’的本事，都会愿意破格招收你。那才是你这种天赋该去的地方。”
陈默费力地咽下嘴里干巴巴的面包，眨了眨眼，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魔法学院……管吃住，那它发钱吗？”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是希娜。她端着酒杯，眼神里满是“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的嘲讽。
“发钱？魔法学院对普通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圣地，无数贵族挤破头都想把子弟送进去，光是昂贵的学费就能让一个普通家庭破产。
你还指望它给你发钱？能不收你学费让你进去，都已经是神明眷顾，天大的造化了！”
她解释道：“其实你要不要钱都无所谓，学院里一应俱全，吃穿用度，学习研究，根本不需要花钱。”
陈默闻言，肩膀微微垮了下来，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
他挠了挠头，非常实诚地说：“啊？没钱啊……那我不去了。”
“什么？”队长霍莱恩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默看着他们，表情格外认真：“你们救了我的命，还给我吃的。我琢磨着，要是去那什么学院能弄出点钱来，也好报答你们。既然没钱……那就算了。”
酒桌旁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杰米张大了嘴，手里的肉排都忘了啃；卡萝琳特举着的叉子悬在半空；安捷莉漂亮的蓝眼睛瞪得溜圆；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大卫，嘴角也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霍莱恩队长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地重复：
“就……就因为这个？因为觉得没法从学院弄钱回报我们，所以你就不去了？”
“也不全是，”陈默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神很清澈，“我觉得当冒险者挺自由的。而且……”
他目光扫过桌上一张张风格各异却都带着善意的面孔，“我觉得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我想留下来，给大家帮帮忙，出份力。”
他最后看向希娜，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最重要的是，希娜老师已经答应做我的老师了。老师在这里，我还去什么魔法学院？”
这番话说完，桌边的寂静被打破了。
杰米第一个反应过来，巨大的手掌猛地拍在陈默的后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小子！真够意思！”
安捷莉也抿嘴笑起来，眼神温柔：“神明会保佑懂得感恩的人。”
希娜看着陈默，脸上的嘲讽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却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似乎泄露了她的一丝满意。
霍莱恩队长盯着陈默看了好几秒，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看起来虚弱又有点脱线的家伙。
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又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拿起酒瓶，给陈默面前那个空杯子倒满了麦酒，金黄色的液体在粗糙的木杯里晃荡。
“行吧！”队长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度，
“既然你做出了选择，也说了你的理由……那么，欢迎加入‘彼岸花’，菜鸟。”
他把酒杯往陈默面前一推。
“以后有的是苦头给你吃，别后悔就行。现在，先把这杯喝了，庆祝我们小队，多了个奇怪的家伙！”
吃过饭已近傍晚，天色染上了一层暖橙色。
希娜站起身，对陈默说：“走吧，趁天还没黑，去镇外找个安静的地方，试试你的‘本事’。”
为了防止练习时出什么意外，安捷莉也一同前往。
陈默既紧张又兴奋，搓着手问：“希娜老师，我们接下来要学什么？火球术？还是召唤个什么东西？”
希娜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了一本厚实，但边角有些磨损的书籍。
书的封皮是深褐色的，用一种银色丝线绣着复杂的符文，看起来颇有年代感。
“这是我学徒时期就在用的魔法书，”她轻轻抚过封面，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
“里面记录了从最基础到相当高阶的各类魔法，理论、咒文、注意事项都很详尽，最高甚至收录了两个六阶法术。可惜……”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钻研至今，也才刚刚摸到四阶的门槛，距离中级法师的认证还差得远。
唉，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在这个阶段徘徊，天赋……确实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旁的安捷莉立刻柔声安慰道：“希娜姐，你别这么说。
你的吟唱速度和法术掌控力是我们公认的强，同阶之内，几乎没人比你更稳定高效了。你已经非常厉害了！”
陈默听着希娜的感慨和安捷莉真诚的安慰，再看向希娜那明显带着遗憾却绝非虚伪的表情，一个没忍住，小声嘀咕脱口而出：
“老师，您这……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凡尔赛啊？”
“凡尔赛？”希娜和安捷莉同时投来疑惑的目光，显然没听懂这个异世界的梗。
“啊，没、没什么！”陈默赶紧摆手，讪笑道，“我是说，老师您太谦虚了！那我们快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要学习新魔法了！”
希娜虽然没完全明白，但也看出这小子没憋好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率先向镇外走去：
“油嘴滑舌。待会儿练习要是出错，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