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猛地一夹马腹，那匹早已口吐白沫的可怜牲口发出一声哀鸣，爆发出最后一丝气力，疯狂冲向前方雨幕中那道如同地狱入口的沟壑。
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即便在瓢泼大雨中也无法被彻底冲刷稀释，反而混合着泥水的土腥气，形成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他的风元素感知先于视线，如同无形的触手，颤抖着探入那片区域。
只一瞬，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看”到了。
安捷莉俯卧在泥泞中，金色的长发被血污黏连，背后那个恐怖的窟窿无声诉说着死亡与冰冷。
卡萝琳特……他甚至无法辨认那是否还能称之为完整，视野所及只有一片刺目的狼藉。
杰米如山的身躯跪倒在泥地里，无数兵刃如同耻辱的墓碑，插满他的背脊。
希娜……他感知到那滚落一旁，与身体分离的头颅……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背靠背的最后两人身上。
正好“看”见一名佣兵从霍莱恩视觉死角发起的阴狠突刺，也“看”见旁边那沉默的汉子如何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队长撞开，用他自己的胸膛，迎上了那柄利刃！
噗嗤——
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通过风元素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陈默的脑海。
大卫身体猛地一僵，半截断剑脱手落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最后说什么，却只有浓稠的血沫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默的咆哮被狂风撕碎，他几乎是本能地疯狂抽取着周围一切可用的风元素，脚下瞬间形成一个狂暴的气旋，将他如同投石般朝着那片血色炼狱猛地抛掷过去！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霍莱恩，那个如山般的身影正缓缓向后倒去，胸口插着一柄长剑，而他的对面，一名佣兵正捂着被断剑刺穿的喉咙嗬嗬倒地。
“队长——！！！”
陈默在空中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正在流逝的生命。
他看到霍莱恩涣散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从天而降的他，那染血的嘴唇翕动，微弱到极致的声音却被风精准地送到他耳边：
“你…不…该…回来……的”
就在霍莱恩即将彻底倒下的瞬间，陈默甩出的治疗术的光芒终于赶到！
柔和的白光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强行缝补着那致命的创伤，硬生生将那最后一口气吊住，拽离了彻底湮灭的边缘。
砰！
陈默重重落在地上，泥水溅起。
他缓缓站起，转过身，面向那些因他突兀出现而暂时愣住的佣兵。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那双总是带着些许迷茫或吐槽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寒刺骨的杀意。
那目光扫过满地熟悉的遗体，扫过每一个手上沾满队友鲜血的佣兵，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也不属于平日那个“学徒”陈默的凌厉与酷烈。
空气仿佛因他的注视而凝固，连瓢泼的大雨似乎都滞涩了一瞬。
幸存的佣兵们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悸，那是一种被更高层次猎食者盯上的本能恐惧。
佣兵头子被他那毫无生气的目光盯得心底发毛，但随即瞥了一眼周围——算上自己，还有足足十三个兄弟！
刀口舔血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吓住？！
“装神弄鬼！宰了他！”头子厉声嘶吼，压下心头那丝不安，率先挥刀扑上！
剩余的佣兵如梦初醒，发出杂乱的吼叫，从四面八方同时涌向那孤零零的身影！
陈默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锋迈出了第一步。
没有咒文吟唱，没有法杖挥舞，甚至没有开口。
只有心念微动。
正面劈砍而来的钢刀狠狠斩在一面毫无征兆出现的半透明岩盾上，火星四溅，持刀佣兵虎口崩裂，骇然后退。
左侧一名佣兵悄无声息地匕首直刺后心，一道无形风刃却以更刁钻的角度掠过。
一颗头颅带着惊愕的表情冲天而起，无头尸体踉跄前冲几步才重重栽倒。
右侧和身后同时有两把剑刺来，陈默甚至没有回头。
念头闪过，刺目的雷光如同扭曲的银蛇，瞬间以他为中心炸开，跳跃着窜过周围所有持握金属兵器的佣兵！
“呃啊——！”
惨叫声被雷霆的轰鸣淹没，五六名佣兵浑身剧烈抽搐着倒下，身体焦黑，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
佣兵头子冲在最前，侥幸未被雷电直接击中，却被逸散的电流擦过，整条手臂瞬间麻痹，战刀几乎脱手。
他惊恐地看着那个在雨幕中稳步前行的少年，看着他周围同伴以各种诡异惨烈的方式倒下，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脑海——
无吟唱！瞬发！而且还是不同属性的魔法瞬发？！
这根本不是他们预想中那个小队里孱弱的学徒！这他妈是哪个法师塔里跑出来的法师？！高阶！绝对是高阶！！！
雇主给的信息全是狗屎！这根本就是让他们来送死！
“撤！快撤！！”头子魂飞魄散，发出变调的尖叫，再无半点战意，转身就想逃离这片屠宰场。
陈默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像是在处理一堆垃圾。
他轻轻抬起了手。
佣兵头子亡魂大冒，将麻痹的战刀胡乱横在身前，疯狂后退。
一道冰锥凭空凝结，激射而出！
头子奋力挥刀格挡，“铛”一声脆响，冰锥被磕飞。
但他还来不及庆幸，另一道完全相同的冰锥，仿佛计算好了他格挡后的空档，无声无息地从他正后方袭来！
噗嗤——！
冰锥精准地从他后心没入，前胸透出，带出一蓬混合着冰屑的血花。
佣兵头子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冒出的染血冰尖。
极致的寒冷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生机。
他张了张嘴，嗬嗬两声，眼中的惊恐凝固，直挺挺地向前扑倒，溅起一片泥水。
剩下的三四名佣兵亲眼目睹头领如同鸡仔般被轻易宰杀，再看那个煞星毫无情绪波动的目光扫来，最后一丝勇气彻底崩溃。
“怪物！他是怪物！”
“跑啊！！”
他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扔下武器，如同无头苍蝇般向着沟壑两侧拼命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