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瑞挂断电话，安全屋里针落可闻。
他转身，目光扫过已经全副武装的六名队员，最后落在张队身上。
“老张，人怎么样？”
“放心。”张队拍了拍胸口的防弹插板，声音沉闷，“都是见过血的，知道这次不是去郊游。”
六名特警队员，从头到脚都是顶配的战术装备，手里的武器黑洞洞的，散发着金属的冷光。
跟他们一比，只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江月瑶，显得单薄得像一张纸。
齐云瑞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
“你真的要去？你现在这身体……”
“我说过，我必须去。”江月瑶甚至没看他，眼睛还盯着曲歌平板上的三维建模图。
“齐队！”曲歌叫了一声，把平板转向他们，“沈先生的团队刚刚加急做出来的，疗养院的地下结构，跟我们之前的任何一个案发现场都不同！”
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建筑模型正在旋转。
疗养院地下，并非一个简单的地下室，而是一个由无数管道和小型腔室组成的，如同蜂巢般的结构。
“这不是给人住的，也不是用来储物的。”江月瑶伸出苍白的手指，点在那些密如蛛网的管道上。
“这个地方，不是疗养院，也不是屠宰场。”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陌生的词。
“它是一个‘过滤器’。”
“什么意思？”张队凑了过来。
“把活人的灵魂从身体里过滤出来，魂魄里的杂质被当成废料，通过一些管道排掉，用来滋养这个地方的邪阵。”
“而最精纯的那部分，就是‘产品’，会被封装，通过另外的管道，输送到别的地方去。”江月瑶的声音很平，像在解说一份工厂流水线图纸。
“小梦酱和她的团队，就是刚刚被送上这条流水线的‘原材料’。”
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之前他们以为永恒教是屠夫，现在才发现，对方是精密到极致的工程师。
齐云瑞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出发！”
三辆黑色的越野车，没有警灯，没有标志，像三头沉默的野兽，无声地滑入天海市的夜色。
齐云瑞，张队，江月瑶和曲歌在头车。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装备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张队反复检查着手里的武器，咔哒的保险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曲歌紧紧抱着江月瑶给她的那块镇魂骨，闭着眼，睫毛不停地颤抖，像是在抵御着什么看不见的侵袭。
“各单位注意。”齐云瑞拿起对讲机，打破了沉默。
“目标安康疗养院，周边已被地方单位外围封锁，但那只是做给外面看的。我们是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进入核心区的队伍。”
“任务代号，紧急救援。首要目标，找到失联主播小梦酱及其团队，无论死活。”
“次要目标，保护江顾问的安全。她要是掉一根头发，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对讲机里传来几声清晰的“收到”，简短有力。
江月瑶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高楼越来越少，路灯越来越暗。
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起来。
“让所有人，关掉所有非必要的电子设备。”她忽然开口。
齐云瑞愣了一下，“对讲机关了，我们怎么联系？”
“进去之后，你们很快就会发现。”江月瑶转过头，漆黑的瞳孔里映不出一点光。
“那些东西，就不是用来联系的。”
“是用来催命的。”
越野车在距离疗养院大门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远处，能看到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还有几辆闪着灯，却没拉警笛的警车。
一名负责外围的年轻警察看到他们，小跑了过来。
齐云瑞摇下车窗，亮出证件。
“里面什么情况？”
那年轻警察敬了个礼，脸色有点发白。
“报告长官！外围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就是……就是这地方有点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张队探过头问。
“说不上来。”年轻警察搓了搓胳膊，“我们的对讲机，一靠近那扇大门，就全是‘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什么都听不清。”
“还有车灯，你看。”他指了指远处，“照过去，感觉那光都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雾蒙蒙的，根本照不远。”
齐云瑞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下车，步行前进。”
一行九人，在夜色中，朝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走去。
刚走了不到一百米，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冷得像冰窖。
一股混杂着铁锈、腐肉和潮湿泥土的恶臭，钻进鼻子里，让人阵阵作呕。
“妈的，这什么鬼味儿！”张队骂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走在队伍里的一个特警队员，忽然停下脚步，他举起手里的战术手电，照向自己的脚下，又照向远处的疗养院大门。
“队长……这距离，是不是不对？”他声音发干。
所有人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他们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可回头一看，那三辆越野车，就停在身后不远处。
再往前看，那扇疗养院的大门，明明感觉就在眼前，却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怎么都看不真切。
周围的树木，线条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扭曲，像是梵高画里的星空。
整个空间，都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错位感。
“齐队！你看这个！”另一个队员举起了手里的战术罗盘。
罗盘的指针，像疯了一样，疯狂地转着圈，根本无法指向一个固定的方向。
“强磁场干扰！”
“不是磁场。”
江月瑶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她抬头，看着远处那栋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建筑轮廓。
“是空间本身，被扭曲了。”
她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轻轻晃动了一下。
不是地震。
而是一种……整个世界都在微微变形的眩晕感。
曲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她捂住了脑袋，脸色惨白如纸。
“我……我听不到了……”她看着齐云瑞，眼神里全是惊恐，“所有的声音……别人的想法，情绪……全都消失了。”
“这里……像一个真空。”
齐云瑞立刻扶住了她，同时打出手势，让整个队伍保持警戒。
他看向江月瑶，用眼神询问。
江月瑶的脸色，比曲歌还要难看。
她抬起手，指向那扇在他们视野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巨大铁门。
“这不是普通的结界，也不是什么迷魂阵。”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凝重。
“永恒教用整个疗养院，还有地下那些被当成‘废料’的怨魂作为燃料，把这里的空间法则，强行拧成了一股麻花。”
“我们现在看到的，感受到的，都不是幻觉。”
江月瑶深吸一口气，那股冰冷恶臭的空气，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们正站在一个‘现实’的肿瘤上。”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久经训练的特警队员，都感到一阵从脊椎升起的寒意。
他们可以对抗匪徒，可以拆除炸弹，但他们，要怎么去对抗一个被“扭曲”了的空间？
“欢迎光临。”江月瑶看着那栋仿佛在黑暗中呼吸的建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就是永恒教为我们准备的，真正的‘禁区’。”